重返1977  第六十八章 摁牌局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2-04
 
于此同步,“小雷子”也會對西單的“老癟”和西四“軍犬”下手。

這就意味著,南北城雙方的一場大戰,將會正式拉開序幕。

雖然南城的幾位占了先手,肯定會有一個大占便宜的開端。可隨后而來,也必定會遭受反擊報復,甚至還得防止北城其他的“玩主”插手其中。

一到了這種階段,那就完全靠實力了,再不會有什么討巧的余地,必須全力以赴,真刀真槍血拼到底。

不過事實上,“戰爭”的演變卻沒有如此走下去,反倒有了新的部署和變化。而影響這一切的人,就是“糖心兒”。

獲救的第二天晚上,“糖心兒”在前門的“老鄭興”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

她以感謝救命之恩為由,把幾位南城“把子”都請來了。

在席間,她不但如數付清五千元酬金,還送了“刺兒梅”一塊兒價值五百塊的“英格”女表。這豪爽、大方的做派,讓每個人都心滿意足,大生好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當天“糖心兒”精心打扮過,她不僅恢復了往常優雅和精致。而且還主動坐在了洪衍武的身邊,不斷給他斟酒布菜,看上去就像倆人搞了一百年對象似的。

這既讓現場其他人為她真正的艷麗而震驚不已,同時也大為羨慕洪衍武的艷福。

這可不是憑空猜測,就憑這些人的眼珠子不錯地死盯“糖心兒”,偶爾頗具深意地沖洪衍武壞笑,就足以說明一切。

這下好,除了洪衍武自己,沒人覺得他們倆之間是清白的。甚至連陳力泉也不免有點吃不準了。

因為邪性的的男人,本來不就應該有個邪性的女人陪伴嗎?

這不離譜,很正常!相反,沒有才不正常,才沒意思!

可恰恰直到此時,這一切真的就是“糖心兒”故意為之的表面的功夫。

她這次宴請大家,酬謝固然不假,對洪衍武另眼相看也不假,但她還有一個更深層的目的,就是要借這伙兒人的手,對向“明王爺”出賣了她的賭局“窩主”實施報復。

當然,“糖心兒”是不會直來直去提出要求的,因為這樣又得償還一筆人情。

她干的很藝術,先借洪衍武讓南城“把子”把她當成了自己人,再結合大伙兒意圖攻占北城地盤的時機,為他們提供了一次可以讓北城幾個“把子”內亂的計策。

這一計真可謂精彩絕倫,好處太多了,在場的人聽完就沒有不佩服的,不動心的。

因為真要能成功,不但北城的力量很快會消耗殆盡,大伙兒還能借此撈幾筆大錢。

就這樣,一頓酒下來,“糖心兒”報仇的事兒基本落聽,而且她還得到一份許諾,事后有權分好處。

唯獨不高興的只有洪衍武,酒席剛剛散去,他就質問起“糖心兒”來。

“大姑娘,辦事不能這樣吧?昨天剛救了你,今天就利用我!坐我身邊兒就跟剛過門兒的小媳婦似的,有意思嗎?”

“抱歉。我其實沒惡意,這件事對大家不是也很有好處嗎?再說,我只信你,也只有你能護著我……”

“嘴長你臉上,怎么說都行。我最討厭別人算計我,尤其是被你算計。說實話,你的性格太剛硬、少憐憫,善于玩兒鬼。就為了給你自己報仇,這一次又玩進去多少人?你當別人都是傻子!都是你的工具!我很不喜歡你這一點!”

“我也不喜歡。”

“那為什么還要這樣做?”

“因為從來沒有人憐憫過我,所以我也就沒有學會憐憫別人。這都是你們男人逼的,世道逼的!我不這樣,就是別人嘴里的菜!不過你除外,你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條件肯幫我的人,我保證,永遠不會害你……”

洪衍武不言語了,死死盯著“糖心兒”,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這話。

“糖心兒”也同樣很認真地對視著他,眼神里沒有猶豫、心虛,很清澈,像一潭秋水。

最終,洪衍武沒再說什么,叫上陳力泉離開了。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1978年6月3日,周六。

這一天早上,話匣子里播放了一條新聞,原全國文聯副主席、京城文聯主席、人民藝術家老舍的骨灰安放儀式在京舉行。

而家住東單“協和胡同”的鄭浩,卻根本沒受到這條消息的一點感染,打早上一起床,就喜氣洋洋開始忙和開了。

他拿著黑市里換來的票證去副食店里一通采購,香煙、點心、水果、熟食、汽水、白酒,還特別買了二斤好茶葉,錢真沒少花,一共三十來塊。

這可不是他家里有什么喜事,也不是要請客,而是晚上又要撮大牌局了。

鄭浩二十來歲,綽號“耗子”。他原本是“鎮東單”麾下的一個“佛爺”,這個綽號也很適當地體現了他的特征,這小子腦子精明的很。

他看準了京城的玩鬧,好賭的不少,仗著爹媽留下的一處三間房的小院兒,及時從“佛爺”行里抽身而退,改為組織賭局為生。

由于他服務周到體貼,一直以來也給“鎮東單”留了份兒進項,因此凡是北城的玩鬧兒漸漸就都知道他這里既規矩,又安全如壁壘。

時間一長,牛氣更加沖天,他這兒竟成了京城里最頂尖兒的一個賭窩。

附近知名“玩主”、“佛爺”,只要玩兒麻將牌的,基本上一缺人手都往他這兒來湊局。而且因為趁錢的主兒越聚越多,每周四、六日晚上,也就成了固定開大局的日子。

尤其是周六晚上,基本是一些老客來耍大牌。

比如說西四的“把子”“軍犬”,西單“大佛爺”“大蝦米”,隆福寺的一霸“歪脖兒劉”,來的基本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臺面金額也得往七八千走。

水漲船高,這種局流水抽喜兒也得往上。

一圈兒五十,一宿至少混個五百塊。再加上還能加價兒賣些煙酒食品的,弄好了七八百。

不過說來也有些心疼。“耗子”最好的一個老客前天剛“折”,還是被他自己出賣的。

過去,只要有“糖心兒”摻和的局,當著這位姐們兒的面兒,所有老爺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玩的圈兒數多,買煙酒擺闊是特別大方。輕而易舉,“耗子”的收成就能上千。

今后這景兒當然是沒了。可“耗子”也很無奈。

打心里說,他真的不能不“賣”她。別說他惹不起“明王爺”了,他自己現在實在缺個新靠山。

“鎮東單”一完,這家伙的手下就都把他當成了隨便敲的竹杠,他要再不找個硬主兒給自己拔闖。別說老底子守不住,這局早晚有人鬧事兒,也就別吃飯了。

這就是沒辦法的事兒呀……

“耗子”對“糖心兒”的懷念僅在這么一念之間,也就過去了。其實沒怎么當回事,然而,就是沒當回事釀成了大錯。

江湖大忌,在刀口上行走,一個閃失足以致命!

這小子萬萬沒能想到,當天晚上,“明王爺”這個新主子不但一點沒能罩住他,惹了這位姐們兒的報應卻上門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軍犬”、“大蝦米”、“歪脖兒劉”齊齊到來,為了補“糖心兒”的缺,“耗子”特意為這幾位又張羅了一個新的牌搭子,“鎮東單”手下的一個“隊長”“二和尚”。

可正當這幾位摸到第四圈兒,“軍犬”剛糊了一把二百五十六的大牌,正準備收錢的時候。小屋的門突然被踹開了。

從外面沖進來七八個人,帶著口罩,手里全拿著家伙。眼神全冒著綠光,殺氣外泄。

就這場面,誰都知道碰上“摁牌局”的了。這種“黑吃黑”其實是難免的,或許就是因為“耗子”這兒名氣太大,才會把人招來。

但屋里的人畢竟都經歷過很多場面,江湖上又講究什么事兒,一般要‘盤盤道”聊一聊。

于是,“耗子”首先作為“窩主”,當仁不讓就得站出來。

只見他不緊不慢,頗有些“老大氣質”地說,“這兒我說了算,哥兒幾個缺錢說句話,多少咱們聊聊……”

可哪知對方卻根本沒“聊聊”的意思,一個人上來直接一個大嘴巴就給“耗子”扇墻上去了。“老大”一下成了三孫子。

跟著有人把刀往牌桌上幾個人脖子上一架,動手就去拿桌上的錢。還有人對牌桌上幾位爺下令,“都把兜翻了,一個鋼镚兒不許剩!”

要知道,所有人里,“軍犬”最特別。他可以西四的一方“把子”,真要乖乖聽話,那人可就丟大發了!

所以為了面子,他就特橫地說了一句,“兄弟,我是西四‘軍犬’,都想清楚了,碰我什么后果。今兒能走出去,你們幾個未必有明兒……”

得,就這一句。那帶頭的竟然樂了。“你就‘軍犬’啊?聽過……”

然后再無其他,閃身而上。

“噗!”一刀直接扎他大腿上了!

“軍犬”疼得就是一聲嚎。

“我操!碰上吃生米兒的了!”

那另外三家一看,臉兒頓時全白。

“有話好說!認倒霉,給!給!給!……”

就這樣,十分鐘之后,這伙兒人連“耗子”的老底兒都給掀了,一共“卷了”一萬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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