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年底,實在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兒發生。頂點全國的關注點也就在于幾條不痛不癢的社會新聞。
像10月,根據滬海當年夏天詐騙案創作的話劇《假如我是真的》公開演出。由于這是一步諷刺特權思想的作品,引發了各地觀眾的激烈討論。
11月,出身將軍之家的杭州惡少“二熊”伏法,并依法判處死刑,人民群眾對此強烈擁護。
還有12月,“偉人”在會見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時,首度提出了一個大部分人都感到新鮮的概念詞“小康”。
盡管這個詞在后來會變得家喻戶曉,無人不知。但此時人們對其還很陌生,沒有幾個人懂得這個詞的真正含義和偉大意義。
至于京城百姓,倒是有別于其他地方,爆發了一件特別熱鬧的。
這是因為10月24日的時候,京城市政府根據上級文件,率先提出關于提高主要副食品銷售價格提價和發放補貼的實施方案。
京城市政府決定,要從11月1日起,于京城范圍內,對肉、禽、蛋、奶、魚、蔬菜等八種主要副食品各自提高了大概百分之三十左右價格。但調價后,每個職工每月會增加五元副食補貼。
這可是我國價格改革的首度嘗試。也是長期價格冰凍以來的首度對商品的大范圍提價。其影響又直接牽扯到千家萬戶的百姓生計。因而造成的效果和引發的后續反應不可謂不轟動。
立竿見影,十月底的京城民間,很快就形成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搶購熱潮”。那是家家戶戶不拉空,自發形成的全民運動。
大家一改多年以來的勤儉作風,毫不吝惜地拿出多年積攢的儲蓄在副食店里大買特買。那瘋狂勁兒恨不得直接把商店里的庫存給搬空了。
于是乎,短短幾天,京城的副食店就像被洗劫過一樣。但凡在漲價范疇之內的東西全都賣光了。甚至還有更“聰明”的主兒,買了不少相關產品。
這在今天來看顯然是一場鬧劇。但切身經歷過這個年代的人,卻深知其原宥只來自一種說不出的心酸和無奈。不為別的,老百姓真是窮怕了!
當然,這僅僅是大面兒上的情況。如果說大部分京城人的記憶中,1979年是波瀾不驚,頂多也就是虛驚一場,便翻到了1980年的話。但在京城警察和南北城的“玩主”們眼中卻完全是兩回事了。
這兩個較為特殊的社會人群都只有一種感受。疲于奔命,戰戰兢兢。
至于洪衍武和他身邊的大部分人,更是血中帶淚、無處喊冤,甚至還留下了幾乎永難彌補的遺憾。
而這種種的結果都是從一個人身上引發出來的,那就是從青海逃獄歸京的“申城隍”。
事實上,早在“申城隍”剛登上了返京的火車,京城市公安局就接到了青海省公安廳通報的相關情況。
作為逃犯的原籍所在地,京城方面當然有在轄區范圍追查逃犯行蹤和下落的義務和必要。而且得知“申城隍”越獄前還打死了勞改農場兩個與之有怨隙的服刑犯人后,他們就更重視了。
于是市局不但馬上把在逃犯的詳細情況布置給了東城分局,和其管轄下的“申城隍”原戶口所在地派出所。并且特意在全市的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增加了警力,在全市范圍內增派了巡視的工人民兵。
只可惜重視的程度仍然不夠。
“申城隍”不是一般的逃犯,這個過去的“北城王”,不但對京城的社會和環境極為了解,且身負一身出色的武藝。平生還未曾遇見過敵手,跺上一腳真的就能讓半個京城打顫。
他要想在京城安穩地找個落腳之地,太容易不過了。
甚至由于地下社會見不得光,與官面兒具有絕緣特性。他回京不久,都沒有引起京城警方太大的注意,就立刻把北城的“玩主”們打得慘敗,俯首帖耳。
事實上,幾乎是在一夜之問,北城許多大碼頭的“老炮兒”都遭了他的毒手。
既為了報復舊怨,也是為了重振聲威。先是東城隆福寺的“歪脖兒劉”被他踹折一條腿,拗斷了一只胳膊,當眾跪在地上求饒稱臣。
接著是北新橋的“大疤瘌”,絲毫不敢反抗地被他拿刀在臉上“開了”倆交叉的大口子,更坐實了這個外號。
然后又是西安門的“麻核桃”被他先在嘴里塞滿了釘子,又重重補上了一腳,被踹了個滿嘴稀爛。
最后還有西四以悍勇出名“大鵬”,不畏死地帶著手下拔刀反抗,可惜實力相差太大,七個人全都照樣被插了個三刀六洞,手也被釘在了墻上。
再以后,又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倒了大霉。甚至還有人傳言說,已經退隱江湖的兩個“老炮兒”,“瘋熊”和“五十四刀”都被這位爺找著,生按在水缸里挨個給嗆死了,尸首已經扔進了通惠河。
所以一時間,北城有點名頭的玩兒鬧們人人自危,誰都不敢出門了,生怕碰上這個心狠手辣的魔鬼。背地里也不免私下串聯,商議對付“申城隍”的法子。
可流氓最大的特點就是自私,北城如今精英匱乏,誰也扛不起領軍人物這桿大旗。當年混過來的“老炮兒”們又把這位爺怕到了骨子里。
最終的結果,竟然是小二十位“把子”依次屈服。甚至見了“申城隍”的面,還不乏有人暗給對頭“捅刀”的,說誰誰還不服。自己則上趕著溜溝子,跪拜求“申爺”重登“北城王”大位,以效犬馬之勞的。
只是北城所有人都沒想到,“申城隍”卻真沒這個意思,人家有自己的打算,說他回來一是為湊一筆錢好上路,二是要帶一個人一起走,所以只是給北城各位在任“把子”下了兩道大令。
一是要求他們五天內每個“把子”湊足一千塊錢“上供”,二就是他們必須找到“糖心兒”下落。滿足這兩條他就離開京城,從此無事。但如果湊不上錢,又找不到人,那就等著挨個變成殘廢吧。
在這種情況下,再沒人敢怠慢。“北城”各路人馬立刻雞飛狗跳。
一邊是各自興師動眾把人都撒了出去打聽消息,一邊是紛紛瘋狂上車“抓分”。有人甚至遠走至“廊坊”和“津門”,冒險去“佛欄柜”偷商店手表的。
反正不管怎么說,到了交錢的時間,就連那些已經吃過苦頭的“把子”,基本上都把這筆錢給湊上了。只是對于“糖心兒”的下落,北城的人卻真沒著落。
這不奇怪,“糖心兒”住的地方已經劃入了南城的掌握,又和這些人走的不是一條道兒了。她深居簡出都有一年了,就在很小的范圍內活動。基本和“江湖”已經脫節,這幫人短期內自然是難打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