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天色陰沉,細雨霏霏。
林刻與林曦兒再次來到通萬大街,在千草集購買了十滴“靈血”,與二十枚“元虛聚氣丹”。
元虛聚氣丹,是原始商會推出的凡人丹,丹氣柔和,容易吸收,最適合大武經第五重天以下的武者服用,可以快速提升武道元氣。
林曦兒剛開始修煉,服用元虛聚氣丹,再合適不過。
至于靈血,頗為霸道,更多的是用于煉體,并不適合她。
林刻和林曦兒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走在雨中,前面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伴隨著賣木芽糖的吆喝聲。
林曦兒的眼眸子一亮,指著街邊的攤位,道:“林刻哥哥,我要吃木芽糖。”
“怎么還是這么貪吃?”
林刻笑了笑,帶她來到攤位前。
攤販是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人,不僅賣木芽糖,也賣別的一些貨物,比如糖葫蘆、木梳、手串……等等。
旁邊,還溫煮著酒。
攤位的木傘下,坐有兩位酒客。
其中一位酒客穿著白衣,頭上戴著斗篷,斗篷邊緣垂下的細紗,遮擋住了她的面容。
不過,林刻的感知敏銳,分明察覺到,斗篷下此女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掃過了不止一次。他倒也沒有多想,畢竟他的額頭上有九字賤印,就算有人多看他幾眼,也是很正常的事。
坐在她對面的酒客,則是穿著一身黑衣,戴著黑色斗篷,看不清長什么模樣,只不過身形頗為佝僂,顯然是一個老者。
林刻賣了兩包木芽糖,將二十銅珠交給攤販。
“林刻哥哥,你怎么買了兩包?”林曦兒問道。
林刻將其中一包木芽糖交給林曦兒,隨后,抬起頭,看向街道對面那座三層高的華麗樓閣。
只見,樓閣雕欄玉棟,彩燈高掛,十分輝煌氣派。金邊匾額上,則是龍飛鳳舞的書寫有三個大字——飛仙樓。
隱隱間,可以聽見有絲竹管弦的樂音,從樓中飄散出來。
“并不是只有你,才喜歡吃木芽糖。”
林刻的腦海中,回想起兩年前遇到樓聽雨的景象。
那天也下著細雨,異常寒冷,她穿著破爛的衣衫,如同一個乞丐一般,卷縮在滿是水坑的角落里,餓得奄奄一息。
林刻從那里路過,將一顆木芽糖遞給了她,并且將她帶回林家,請最好的醫師為她調養身體。
從此之后,木芽糖就成為樓聽雨最喜歡吃的東西。
兩年過去,曾經那個骨瘦如柴的少女,已經成為飛仙樓最耀眼的明珠,雖然還沒有參加美人榜大會,卻已經有火蛟城第一美人的稱號。
樓聽雨無比聰慧,任何東西都是一學就會,特別是在琴藝和舞藝上面,更是精湛絕倫,將飛仙樓的琴師和舞師都比了下去。
“飛仙樓,樓聽雨,琴舞雙絕。”
想到樓聽雨,林刻心中的所有陰霾都一散而去,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帶著那包木芽糖,林刻來到飛仙樓外,想要徑直走進去,卻被看守大門的護衛攔住,冷喝一聲:“九等賤民,不得入內。”
林刻皺眉,道:“你不認得我?”
“當然認得。”
那位虎背熊腰的護衛,露出一抹冷笑,又道:“但,飛仙樓卻不是凡人能進的地方,九等賤民更加不能進。”
以前,飛仙樓的護衛看見林刻,遠遠的就躬身行禮。
而如今,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人,都是勢利的。
林刻看得很開,沒有與他們一般見識,因為他相信,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瞧不起他,覺得他現在只是一個賤民,聽雨也絕對不會。
只要還有聽雨,別人怎么看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刻道:“請你進去稟告一聲聽雨姑娘,就說林刻想要見她一面。”
林曦兒看那位護衛很不順眼,十分生氣,嬌喝一聲:“叫你去,你沒有聽見嗎?”
那位護衛顯然是認識林曦兒,知道她的身份,倒也不敢得罪。
林刻已經是廢人,更是九等賤民,不會再有任何做為,因此,誰都敢去踩一腳。林曦兒卻是林家家主的孫女,未來潛力無窮。
“你們等著。”
那位護衛,快步走入進飛仙樓。
林曦兒抬起小臉,盯著林刻,道:“哥哥,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生氣?如果我的修為足夠強大,肯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林刻摸了摸額頭上的“九”字賤印,淡淡的道:“這樣的人太多,打了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片刻后,一位面容秀麗的綠衣少女,與那位護衛一起,走出飛仙樓。
綠衣少女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眉清目秀,肌膚細膩,雖是只有豆蔻年華,卻已經有曼妙的身形。
“翠凝,好久不見,聽雨呢?”
林刻向綠衣少女的身后望去,卻沒有看見樓聽雨的身影。
樓聽雨是飛仙樓重點培養的名姬,才貌雙全,將來多半是要艷名傳天下,因此,擁有一位侍女,也就是眼前這位翠凝姑娘。
翠凝眼中一道不耐煩的神色一閃而逝,道:“小姐的身子不舒服,下雨天不能出門,讓我來問一聲,林公子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樓聽雨并不是凡人,反而已經將大武經修煉到第六重天,身體怎么可能不舒服。
就算是再愚蠢的人都明白,樓聽雨是不愿見他。
林刻臉色一凝,道:“我想親自見聽雨一面。”
翠凝懶得再敷衍林刻,直接不客氣的說道:“林公子,恕我直言,我家小姐未來前途無量,必定是要成為人上之人,嫁給命師,甚至是真人。做為一個九等賤民,不要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應該離她遠一些,免得惹人說閑話。”
林刻眉頭皺得更深,突然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向飛仙樓的二樓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兩道人影,站在樓臺之上。
那女子,身材曼妙絕倫,長發烏黑,雖是遠遠一望,似乎也能勾走天下所有男子的魂,當真是絕代美貌。
那男子背著雙手,身形英秀挺拔,正用戲謔的眼神俯看下方的林刻。
女子是樓聽雨。而那男子,則是杜韓夏。
翠凝回頭看了一眼,見樓聽雨和杜韓夏一起現身,頓時揚起下巴,道:“既然你都看見,也就不再瞞你。小姐根本就不想見你,所以你還是死了那條心。”
“小姐身邊的那位,乃是千機商會年輕一代的頂尖人杰杜韓夏,杜公子。只有杜公子那樣的天才,才配得上我家小姐。”
林刻與樓聽雨對視了一眼,從她的眼中,只看到了冷漠。
在這一刻,林刻才發現,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她。一下子,曾經那個進入了他心中的女子,竟是變得無比陌生。
林刻閉上雙目,心臟猶如停止跳動了一般,痛疼至極,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蒼白。
半晌后,他才恢復平靜,將手中的木芽糖取出,遞給翠凝,道:“這是我給她買的,希望她還能喜歡。”
說完,林刻牽著林曦兒的手,撐著一把油紙傘,漸漸的走入進雨中,只留下蕭索而又落寞的背影。
雨,淅淅瀝瀝。
整個天地都像是變得無邊寂寥。
“我家小姐可是火蛟城第一美人,一包木芽糖,也拿得出手。”
翠凝看了看手中的木芽糖,眼中露出一道嫌棄的神色,直接將其拋入進雨中。
飛仙樓的對面,坐在布傘下的那位戴著白色斗篷的女子,“嘭”的一聲,拍在桌案上面。一層白色元氣,從掌心逸散出來,將桌上的酒杯和酒壺全部震碎。
她豁然站起身,踏著雨,向飛仙樓走去。
坐在她對面的那位老者,揭下頭上的斗篷,正是火蛟城的第一神醫,常師駝。
常師駝連忙追上去,想要將她攔住,道:“二小姐,此事與你無關,何必要動怒?林刻既然做出了那等人神共怒的事,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不是已經放下了嗎?”
“退下去。”
封小芊此刻怒火沖天,打出一掌,有風雷之聲從掌心傳出,震得常師駝向后拋飛出去,將酒攤撞得支離破碎。
封小芊一襲白衣,走在雨中,卻沒有雨水能落到她的身上,都被一層淡淡的元氣彈開。
來到飛仙樓外,封小芊將散落一地的木芽糖,一顆顆撿了起來,裝進已經濕透的紙包里面。她的心很疼,心疼林刻。
飛仙樓的二樓。
樓聽雨倚著朱紅色的欄桿,身材高挑,秀麗出塵,長發隨風搖曳,宛如站在一幅畫卷中的仙姬。
盯著漸漸遠去的林刻,樓聽雨微微松了一口氣,幸好林刻沒有像瘋子一樣在外面糾纏,否則她也會很難堪。
說到底,很多人都知道,林刻有恩于她,幫了她不知多少。
如果事情鬧大,林刻固然會丟臉,可是也會影響她的名聲。看來,讓杜韓夏這個高手來震懾林刻,還是有效。
“林刻多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可是,如今的你,與我的差距實在太大,繼續在一起,只會成為我的拖累。”樓聽雨心中默念,隨即幽嘆一聲。
杜韓夏走進充滿淡淡幽香的屋內,坐在鳳紋圓桌邊,喝下一杯酒,笑道:“聽雨姑娘在嘆息什么?凡人和上人,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更何況,他還是凡人中的賤民。”
世間有天地壽元分界線,一個甲子一條線。
凡人的壽元,一個甲子(六十年)左右。
上人的壽元,兩個甲子(一百二十年)左右。
真人的壽元,三個甲子(一百八十年)左右,稱為“長生”。
所以,人與人從來都不平等,凡人和上人,不可能白頭到老,不可能相守一生。
凡人是一個世界,上人是一個世界,真人又是另一個世界。
“我只是在嘆,若是他的修為沒有被廢,沒有被貶為九等賤民,憑借他的名氣和影響力,只要全力支持我,三個月后的美人榜大會,我肯定能夠進入前十,甚至前三。可惜,可惜啊!”樓聽雨輕輕搖頭,眼中盡是失望之色。
杜韓夏道:“沒有了林刻,還有我。”
樓聽雨柳腰宛若玉蛇一般,纖細而緊致,身形款款的走進屋中,提起玉瓷酒壺,為杜韓夏斟滿一杯,嫣然笑道:“杜公子乃是千機商會培養的年輕高手,將來前途無量,今后一定要多多關照聽雨。”
杜韓夏受寵若驚,怎么也沒想到,曾經那位猶如仙子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竟然主動為他斟酒。
近距離盯著樓聽雨,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杜韓夏的心臟劇烈跳動。
他的雙手顫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豪氣萬丈的道:“聽雨姑娘放心,三個月后的美人榜大會,我一定全力助你。”
說完這話,杜韓夏的雙手便是不受控制,向樓聽雨抱了過去。
“嘩——”
林刻曾教了樓聽雨一種身法類的上人法,此刻施展出來,躲開杜韓夏的雙手,出現到房間的角落處。
樓聽雨既是有些害怕,又有一些幽怨,柔柔弱弱的道:“杜公子,你要干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杜某太冒失。”杜韓夏連忙拱手道歉。
樓聽雨道:“杜公子若是真的喜歡聽雨,就該拿出一些誠意,據說,要進入美人榜大會前十,需要耗費大量錢財。”
“聽雨姑娘放心,此事包在杜某身上。”
杜韓夏見樓聽雨似乎是已經生氣,于是,不敢繼續久待,告辭離開。
樓聽雨關上房門,那雙宛如明珠的美麗眼睛,逐漸變得平靜而深邃,輕哼一聲:“還真以為我會看上你,若不是林刻變成了廢人,你這種角色,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驀地,樓聽雨察覺到了什么,急速轉身,向窗邊望去,道:“什么人?”
一道纖細如弦月的白色倩影,不知何時,進入她的房間,站在窗下,緩緩的走出來,道:“他為你付出了很多,你不該那么對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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