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棲霞山,林刻詢問山腰處一座道觀中的小道士,對方聲稱,并沒有見過聶仙桑。
林刻啞然失笑,想想也很正常。
藏鋒這個身份,只是青河圣府的一位內門圣徒,在聶仙桑看來,他更是一個囂張跋扈的狂徒,對他肯定沒有好感。怎么可能會來赴約?
不過,事關“血齋傳人”這樣的大事,她應該會放在心上吧!
小道士抬頭望天,喃喃的道:“不久后,怕是將要下一場暴雨。藏鋒公子要不要進觀中躲雨?”
空氣沉悶,寂靜無風。
林刻抬頭望天。
本是正午時分,可是,半個白帝城的上空,都變得灰暗,烏云凝聚,宛如千軍萬馬在奔跑,向棲霞峰而來。
的確是風雨將至的征兆。
“不用了,我還要等人。”
林刻站在半山腰,卓然立在一處斷崖邊,眺望山下,腦海中,不自覺的勾勒出,昨夜在瓊殿看到的聶仙桑的美麗身影,清淡如畫,優雅如詩。
難怪她被評為白劫星第一美女,以前,竟然忽略了她的美。
林刻又回憶起,從小到大與聶仙桑在一起的種種過去,一起晨跑,一起練劍,一起游離天下,一起逃亡,一起懲惡,一起歡聲笑聲……
越想越覺得,那些經歷,是多么的美好。
真想回到過去,不想面對真實的現在。
“呼——”
暴雨前的第一陣風,吹至棲霞峰。
吹起了林刻的滿頭白發,令衣袂飛揚,也將樹葉墜落,紛紛揚揚飄了下來。
林刻閃電般的,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一片從面前飄過的樹葉。
另一只手,揭下面具,露出一張英秀俊美的臉,深邃而憂郁的雙眼,挺拔的鼻峰,兩撇充滿柔情的嘴唇。
如果沒有眉心的九字賤印,絕對是一張,天下最為完美的俊顏,足以讓無數女子為之傾倒。
雙手捏住樹葉,放至唇邊,吐氣而出。
樹葉輕顫,發出悠揚而空靈的聲音,在這風中,在這山間,在這暴風雨即將來臨之前,交織成悅耳美妙的樂曲。
樂曲,是林刻和樓聽雨在一起的時候,研究和學習的。
可是此刻,林刻腦海中想著的女子,已不是曾經婀娜曼舞的樓聽雨,而是,俏皮、嬌嗔、凄楚、憂郁,匯聚于一身的聶仙桑。
有她月下揮劍的靈動,有她雙手叉腰瞪眼怒視的氣惱,有她站在青桑樹下的眼淚。
也不知多久過去,天地變得昏暗,豆大的雨滴,落到林刻身上,濕透了白衣,潤浸了白色長發。
“轟隆。”
有閃電劃過,緊接著,響起驚天的雷鳴。
終于將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林刻驚醒,迷人的樂調消失,發出一聲長嘆,將唇邊的樹葉丟下了斷崖,回到這殘酷的天地間。
“看來,她是不會來棲霞峰了。”
撐起從寒光那么奪來的黑色九殺傘,林刻重新戴上面具,心中悵然若失,準備離去。
可是,剛剛走了三步,腳踩踩到一物。
低頭看去,林刻的眼睛深深一凝,連忙將腳移開,將一根青木發簪撿起,面具下的臉,猛然一變。
“是仙桑的,怎么會遺落在這里?難道她已經來過?”
林刻立即釋放出元神,探查周圍的一切,在十多步外,發現了一滴鮮血。
鮮血,呈暗黑色,帶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氣息。
但是,隨著雨水傾盆而來,血跡很快就被沖淡。
“是真人的血,難道……”
林刻的心中,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想,后悔不已,為什么先前來到這里的時候,如此粗心大意,居然沒有發現地上的血跡和木簪?
經過一番探查,林刻發現了數個腳印。
腳印的盡頭,在崖邊。
再次來到斷崖的邊緣,向下望去。下面,是一個郁郁蔥蔥的山谷,樹木成林,在雨幕中,顯得頗為朦朧。
林刻一步邁出,跳下山崖。
撐開的九殺傘,可以延緩下墜的速度。與此同時,林刻施展出一步訣,調整身形,在半空移形換位。
半晌后。
“轟隆。”
林刻重重的墜落到山谷中,將半米后的落葉,震得四散飛了出去。
沒有任何顧忌,林刻釋放出元神,籠罩整個山谷,憑借淡淡的感知,急速穿過叢林,來到崖下的一處深凹的石洞之外。
石洞的入口很大,足有四五米高,長達近十米,站在洞外,都能看見洞中隱隱有火光傳出來。
在這一刻,林刻終于清晰的感知到,聶仙桑的氣息。
她還活著。
先前肯定是寧見道的元神,籠罩住了她,所以,林刻感知到的氣息,才非常微弱。
“哈哈,沒想到,第一個找到本君的,竟然是你這個小輩。”石洞中,傳出魔君的蒼老笑聲。
林刻沒有冒然闖入進去,努力調整情緒波動,讓自己盡量變得平靜,道:“說明晚輩與魔君有緣。”
“這樣的緣分,不要也罷。進來吧!”魔君的聲音傳出。
林刻收起九殺傘,與此同時,將一柄三星元器級的飛刀,藏在左手衣袖中,邁步走了進石洞。
進入石洞,大概十米深的地方,林刻終于看見魔君和聶仙桑的身影。
聶仙桑坐在一個火堆旁邊,右腿的腿腕,被一根白色絲線繃住。絲線的另一頭,纏在魔君的左手食指上面。
那根白色絲線,顯然是極其鋒利。
只要魔君的手指一動,聶仙桑的右腿,怕是就要被割斷,這是在防止她逃走。
聶仙桑對魔君顯然是有極深的懼意,俏美絕倫的臉蛋十分蒼白,大氣都不敢出,只是不斷將一根根柴火,加入火堆,使得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驅散從魔君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不遠處,魔君一頭花白的頭發,披散在臉上,渾身都是鮮血。他身上的傷勢,比林刻想象中還要重。
劍傷,足有十多道。
最為可怕的一劍,將他的右臂和半只右腿斬斷,只差一點,估計就會被劈成兩半。
只剩一只左臂,一條左腿,還有半只右腿的魔君,坐在地上,正在運轉功法,療養傷勢。強橫的元氣,化為一個直徑一丈的光繭,將他包裹在中心。
即便是重傷垂死,從魔君身上散發出來的元氣波動,依舊可怕至極,令人生畏。
聶仙桑見到林刻,輕哼了一聲,很顯然,見他和魔君似乎有交情的樣子,對他的成見更深,甚至是敵視。
魔君睜開雙眼,咳嗽了兩聲,自嘲的一笑:“沒想到,我寧見道縱橫一世,竟然會敗給易一那個偽君子。最后,還被五個命師追殺,逼得要擒拿一個小女孩做人質,才能脫身。我這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啊……咳咳……”
有鮮血,從他嘴里咳出。
原來,聶仙桑是早就被魔君擒住,當成脫身的法寶,將她帶來了棲霞峰,還真是陰差陽錯。
易一或許不會在乎聶仙桑的死活,但是,五位元老卻不可能看著她死在魔君的手中。
林刻小心翼翼向前邁步,心中的念頭,急速轉動,思考救聶仙桑的辦法。
聶仙桑對魔君的話,頗為不滿,輕哼道:“真人才不是偽君子,而是仁德無雙的大宗師。”
魔君哈哈大笑:“仁德無雙!好一個仁德無雙,傻丫頭,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易一那老匹夫面具下的虛偽。小子,你是怎么找來這里的?”
林刻被魔君的目光瞪了一下,頓時感到毛骨悚然,背心發涼,立即停下腳步,不敢再向前一步。
魔君察覺到了什么,若是林刻繼續靠近,必定會遭到他雷霆一擊。
不過,魔君傷得太重,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會傷上加傷,所以才沒有輕舉妄動。
林刻波瀾不驚,道:“我與棲霞峰的觀主,有些交情,本來想去與他敘舊。無意中,發現了血跡,才追蹤到了這里。整個白帝城的武者,包括晚輩,都以為魔君大人已經離城,誰能想到,你老人家居然還在城中?”
聶仙桑皺起眉頭,感到不解。
因為她知道,藏鋒是與她有約,才會出現到棲霞峰。他為何要騙魔君?
“是嗎?”
魔君的雙目銳利,似乎能夠將林刻看透,沉冷的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小小年紀,就能修煉出元神,很不簡單啊!將你的面具摘下來,讓本君看看,你長什么樣子?”
林刻很清楚,魔君讓他摘下面具,是假。想要趁他摘面具時,視線被阻擋的那一瞬間,將他擊殺,才是真。
魔君不可能放他活著離開。
與這個活了近兩百歲的魔頭交鋒,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