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兒端著餐盤路過撞上白靜,看她旁若無人決絕的樣子也沒敢攔,慌忙跑到周游這邊:“店長,還不快追。”
現在的周游,咸魚到連追她的心思都沒了。
“回頭再說吧。”周游擺了擺手,低頭喝粥,“這段時間,你先做她負責的工作吧。”
“我不會的啊,超級復雜的。”
“無所謂,瞎干吧。”周游從時兒的餐盤里夾了一筷子咸菜。
“哎呀。”時兒急也沒用,只好坐在周游身旁,“我知道你失去了一些東西,但正因如此,不是更該珍惜眼前的東西么?”
“是哦。”周游悶頭吸了口粥,“我努力工作,好好學習,真誠待人,孝敬父母,我自負盈虧,為國家上稅,是學校的正面榜樣,還拿了建筑大獎,現在手上的錢遠超了我的消費欲,我還要怎么樣呢,時兒,建一座城市么?”
“……”時兒啞然片刻,隨即嘆了口氣,“店長……我這么正能量的人,都要被你說喪了。至少,我是說至少,向白靜表達一些感受吧,不要成天半死不活的。”
“表達什么?”周游傻瞪著白粥。
時兒仰在椅背上比劃道:“店長,我看了一本書,上面說人們都是活在洞穴中的,生生世世都在洞里,也沒覺得擁擠憋屈陰暗,然后有一天,一個人走出了洞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從此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人回去了,心也永遠飄在外面了。”
“我知道這個,你看的一定是童話版本,洞穴之喻的原版比這個黑暗深刻得多。”周游咧嘴笑道,“原版故事中,那個人回到洞穴了,并試圖告訴他的同伴們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勸他們也出去,但他的同伴們根本無法理解,認為他在胡言亂語,將他定義為瘋子,囚禁他,甚至殺死他,整個洞喻到此結束。”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就不該回來。”時兒瞪著周游道,“如果現在你想出去,那就出去,沒什么大不了的,沒人會怪你。”
“都過去了,時兒,現在想出也出不去了。”周游輕輕攪動著咖啡,“這就是我的選擇,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會這么選擇。”
“那你現在后悔么?”
“不知道。”
“再選一次呢?”
“不知道。”周游望向窗外,看見了背起書包去上學的云吞,揮手跟她打招呼,云吞也只是點了點頭,沒什么可說的。
“這是什么?”時兒忽然望向了周游的手指。
“這個……說來挺蠢的。”周游干笑道,“是個很重要的戒指,當時一切都太急了,他忘記要了,我也忘記還回去了。”
“如果很重要,他不會忘記的。”時兒點頭道,“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虛天靈,她是我見過最嚴謹縝密的人,她一定是不會忘記的。”
“好像是這樣。”周游重新望向了冷邪的戒指,這是最貴的防護罩,還有一個小型儲物空間,“可我留下又能怎樣呢?”
“這個問題只能你自己回答,店長。”時兒也起身走了。
這一天,周游心情重新沉淀了下來,腦子太久沒有運轉過了,他決定稍微重拾一些東西,但又不想再碰π,想投入一些輕松有趣的思索。
二維建筑師的點子忽然冒了出來,那次與穆清源談過后,他還沒時間好好設想過。
于是他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雙眼,以一種完全不著急,不求結果的狀態展開了二維建筑之旅。
這一次,他很快就進入了冥想狀態,雖然不像在有魔位面那樣感受到那些神奇的粒子,但足以讓思維沉浸式高速運轉。
一個球體在他的思維中應運而生。
錯了,不應該是球體,二維應該是一個平面。
于是他試著把這個球體展開,鋪平。
但他做不到。
球體的二維平面是不均勻的,有曲率,就像西瓜皮一樣,它永遠是彎的,除非破壞它的結構。
于是周游放棄了這件事,繼續讓球體回歸球體,他將自己想像成這個球體表面的二維建筑師,球面即是他的建筑空間。
幾乎沒怎么思索,他在球面上隨便畫了一個圓,這應該算是這里最基礎的建筑物了吧。
建筑物總要有參數,于是他開始設定這個圓的直徑。
問題出現了。
在三維視野中,這個圓實際上是這個球體的一個橫截面,一條緯線,其中心在球體內部,半徑即是通過圓心的一條連線。
但現在的自己是二維建筑師,生活在球面世界,不可能看到球面以外的空間,也就是說,對球面二維生物而言,這個圓的中心是在球表面的,那么其直徑就不再是一根直線,而是沿著球面行進的一條有弧度的線,就像西瓜皮。
也就是說,對生活在球面的二位建筑師來說,圓的直徑,變長了。
但在二維建筑師的視野里,這條直徑依然是一條筆直的線,因為曲率出現在更高的維度,他根本無法感知。
此時,周游瞬間明白了什么,拿出草紙開始瘋狂演算。
他首先設想了最極端的情況,沿赤道畫一個圓。
對球面二維生物來說,此時圓的半徑為極點到赤道的距離,以此推算,π的值剛好為2。
隨著緯度的升高,繼續畫圓,π的值開也始逐漸增加,直到達到極點,一個極盡理想化平整的小圓,其值將無限接近3.14。
這與諸多位面的觀測結果剛好吻合,一個結論應運而生——
空間不是平整的,只有無魔位面才相對平整,但即便在無魔位面,在黑洞與大質量天體附近也會產生扭曲,周游有理由相信,如果有機會在黑洞附近用光學方式測量π值,一定也會產生偏差。
周游抓起草紙興奮地吼道:“天靈,是不是這個,我找到了!2到3.14,不會錯了!我沒看數學著作自己找到了!讓你丫再說我笨!”
即便他知道數學家們早就研究過這件事,即便他知道愛因斯坦和霍金早已把計算和結論寫的清清楚楚,但他還是抑制不住思考帶來的興奮。
但卻沒人回應他。
虛天靈早已離去,空蕩蕩的辦公室中,泛著一絲涼意,不知是秋還是冬。
一種從未有過的苦澀與孤寂感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