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守祿是一個無業游民。
準確的說,他是一個依靠擺攤賣水果,賺點小錢,不太順利維持生計的落魄人。
生活的不如意,讓他性格難免偏激,只不過,對于自己的糟糕境遇,汪守祿從來不會反思自己,反而怨天怨地怨父母,嫌七嫌八嫌政府。
他年輕的時候,在工地打工,賺的錢吃飯喝酒打牌,有多少用多少,這種日子,老婆孩子是別想了。
沒有姑娘愿意嫁給這種人。
生活貧窮和艱難,對很多女孩來說,咬一咬牙,也能撐過去,有一個同心協力努力奮斗的隊友,日子也沒那么難熬。
最可怕的是像汪守祿這樣,一點兒本事也沒有,還吃喝嫖賭俱全,不僅不能讓生活更美好,指不定一個不留神,就讓他拖進陰溝里了。
就這么混了二十多年,汪守祿老了,卻還是每天都得過且過,如今身體比不得年輕時候,覺得工地的活兒太苦,干脆弄了一輛二手的電動車,弄點水果,當個流動小商販。
生意時好時壞,錢多的時候,汪守祿就大手大腳,吃肉喝酒,錢少的時候,汪守祿就吃饅頭喝涼水。
這幾年,隨著網絡通訊的費用逐漸低廉,手機娛樂日漸豐富,汪守祿也弄了一臺便宜的智能手機,在網絡上看看新聞,玩玩游戲,消磨掉一天又一天的時光。
他覺得網絡上的世界,可比現實有趣多了。
在現實里,他是一個一事無成的老男人,沒有事業,沒有房子,沒有妻子,沒有子女,天天對著買菠蘿的顧客點頭哈腰。
在網絡上,他能跟美女聊天,能指著他遙望而不可及的名人破口大罵,引來其他人接連點贊。
汪守祿原本一心撲在游戲上,玩麻將,玩網游,甚至是無聊的消泡泡游戲,都能晚上一整天。
不過,后來,他發現,原來游戲也分貴賤。
沒有閑錢的他,在游戲里怎么玩都要被那些充錢的人民幣玩家虐菜。
所以,汪守祿就逐漸失去了玩游戲的興趣,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微博上。
刷微博也很消耗時間,最適合他這種懶起來賴在床上就不想動的人。
隔著手機屏幕,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罵天罵地,罵名人罵政府,罵明星罵學者,甚至是在歷史上留下名聲的偉人,都是他的目標。
每次罵完之后,汪守祿就覺得自己渾身舒坦極了。
當然,有時候罵得狠了,他經常被禁言刪號。
所以,汪守祿又學會了如何用不被禁止的語言,說出戳人心肺的狠毒話來。
每次輸入完一連串惡毒的語言,按下發送鍵的時候,他都在幻想,那些眾人的焦點,擁有權勢財富的人,被他當成龜兒子在訓斥,實在是太爽快了。
與某些網友僅僅針對不同意見的反駁不同,汪守祿在網絡上罵人,基本上沒什么標準,只要是看不順眼的東西,他都能洋洋散散的罵上一堆內容。
那個女明星不結婚,該罵,沒人要的老女人。
這個老學者摸了一下豪車,要狠狠地罵,臭不要臉用國家錢。
這個警察被打了,肯定要罵,都是警察的錯。
有時候,汪守祿的注意力,還會放在一些社會熱點新聞上。
女孩受害,他就罵她不知檢點,肯定是晚上出門穿太少了。
小孩被打,他就連連發帖,說肯定是小孩搗亂,父母沒家教。
前一陣子,有一個女學生跳樓,汪守祿就抱著手機,在微博上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罵人的話,他記得不太清楚了。
反正無外乎是他打順手的那些字眼。
丟人現眼。
要跳趕緊跳。
不要臉把被人侮辱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
肯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才會被侮辱。
跳了這么多次都沒跳成功,肯定是作秀,有本事真跳。
汪守祿發了很多留言,然后終于等來了女孩跳樓身亡,搶救無效的新聞。
他沒有任何愧疚感地關掉這條推送,對他來說,死了就死了唄,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好,跟他有什么關系。
對整天活躍在網絡上罵人的汪守祿來說,一個人跳樓的新聞,還比不上自己留言被人點贊來得激動。
手機新聞的頁面在他面前關掉的瞬間,他就把這條新聞拋之腦后。
毫無同理心的汪守祿,不會想到,那個女孩在生命最后一刻,眼睛里含著淚花,一字一句看著他的評論,失去了對這個世界最后的希望。
在樓下奚落和諷刺聲音中,最終決定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毫不猶豫地在一位屢次救了自己的消防員面前,跳了下去,支離破碎。
他并不知道,那個被他當成垃圾的女孩,會以另一種方式,完成她的詛咒。
他只是覺得,自己今天太倒霉了。
不僅逃跑的時候,電動車不知道被什么絆倒了,車摔了,車上的菠蘿全倒了,最后還被城管給抓了。
不僅如此,以前摔摔打打都沒什么事情,今天就滑了一下,腳踝就被電動車砸了,疼得走不了路。
這種流年不利撞上衰神的倒霉事情,汪守祿還不止碰到一件。
好不容易在城市治安管理處,交了罰款,被批評教育一通,把自己的電動車撈出來,誰知道還騎不到半路,就直接壞了。
拖到修車店,修車的小弟直接告訴他,壞了徹底,電瓶不能用,必須換新。
汪守祿一聽那價格,心里打顫,簡直要掏空家底啊!
本來就沒有多少積蓄的汪守祿,真是連修車的錢都湊不出來。
可是,不修車不行,他就靠著削菠蘿賺錢了,沒車怎么賣?
再買一輛車,價格更貴。
打了好幾個電話,終于找以前一位工地里一同打工的熟人借了五百塊錢,把車給收拾清楚了。
車是清楚了,他的腳卻腫成了一個大饅頭。
休息了好幾天沒出攤,這讓一向賺多少花多少錢的汪守祿,連喝了好幾天稀粥度日。
等到腿腳稍好,汪守祿弄了十幾個菠蘿,繼續騎著電動車當流動小販。
這賣菠蘿的一天,真正讓汪守祿感到倒霉日子,似乎遙遙無期。
他騎車在街上賣菠蘿也有好幾年了,別的事情不說,削菠蘿的手藝可是練出來了。
菠蘿刀非常鋒利,但在他手里可聽話極了,一個菠蘿,不到一分鐘就能完成。
也是因為這活兒輕松,所以他才不愿做其他的事情,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可是,他腳踝好了之后第一天出攤,他手上就被菠蘿刀給弄傷了三次。
一次是割到手,一次是在掌心戳了一個洞,最后一次干脆將左手的指甲給削沒了半邊,將一個想要買菠蘿的年輕人給嚇走了。
汪守祿覺得,人倒霉的時候喝水也塞牙縫這句話,真是應在自己身上。
傷了手的汪守祿,找了個街邊小診所消毒包扎,又將最后一點借來的錢給用掉了。
想到自己連下個月的房租也沒湊齊,汪守祿臉色黑沉沉,連一向不離手的手機也不想碰了。
秦旭是在回到長陽分局的時候,看到龐書鋒的消息。
他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雖然很想給自家的好兄弟一個確切答案,但事實是,關于那個從陰魂瓢蟲身上冒出來的黑影,到底會怎樣實施報復,其實秦旭也不好猜測。
而可能會知道答案的老秦師父,眼下正在神獸白骨里,恢復神魂狀態,自然也沒辦法給龐書鋒解答。
不過,有一點秦旭倒是可以肯定。
龐書鋒認為與舒巧死亡無關的賣菠蘿小販,絕對不是無辜。
活人會產生錯誤判斷。
但是陰魂絕對不會認錯仇人。
正如小憨娃尋找尸體,絕對不會出錯。
秦旭想了好幾個答案,最終斟酌了一句話,回復龐書鋒。
“善惡到頭,終會有報,亡魂不會出錯。”
剛剛幫老太太把行李抬上車,還被順手塞了一個大蘋果的龐書鋒,聽到手機提示音,趕緊拿出來。
看到動物商人劉景懷的回復,龐書鋒想了想,繼續問道:
“陰魂瓢蟲重新出現了黑斑,繼續指引我哪里需要幫助,這是不是意味著,舒巧的靈魂并沒有安寧。”
秦旭看到龐書鋒發送來的消息,露出笑容,這個答案他知道,他曾經還就這個問題,與老秦師父討論過呢!
直接將老秦師父的答案,用來回復龐書鋒,那在合適不過了。
秦旭順出了“老朽”兩個字,又忙不迭刪掉,重新輸入。
“是的,你是陰魂瓢蟲的飼養者,與它有著天然的默契和聯系,舒巧的靈魂是否得到最終的安寧,等到了哪一天,陰魂瓢蟲會告訴你的。”
龐書鋒表情復雜地看著劉景懷發來的這句話。
其實,詢問劉景懷,只是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在劉景懷沒有回復之前,他就有直覺,自己怕是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要當一個樂于助人,滿城市幫助人的活了。
讀著劉景懷的回復消息,龐書鋒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糾結的情緒,坦然放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