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看了依然沒有什么表情的陳小書一眼,然后低頭認認真真將文件袋里所有的內容,全部讀完。
“你應該還保留著一部分證據對嗎?”秦旭沒有問陳小書一個初中生,是如何獲得這種涉及案件根本核心的內容,而是詢問陳小書隱藏起來的證據。
“是的,”陳小書很干脆的承認說道,“有一些更嚴重的內容,涉及到受害人的隱私,我沒有放在文件里。不過,這些證據,足夠你們抓人了不是嗎?”
這一起案件,是非常典型的通過借貸為誘餌,對未成年實施控制,以此謀取更多利益的犯罪行為。
犯罪團伙的套路,與前兩年網絡上爆出的大學女生裸貸事件非常相似。
最初,借貸方為在校學生提供非常方便快捷的資金借貸服務,等學生陷入難以償還的狀態后,逐漸以拍攝裸露照片,脫衣視頻為條件,延緩他們的還款時間,對他們實施控制手段。
隨著他們身上背負的債務越來越多,終日惶惶不安,這一犯罪團伙,就脅迫他們通過出賣身體的行為,償還高利貸。
而最后這一點,才是他們的真正獠牙。
按照陳小書提供的這份資料,沐風中學初中三個年段,最少有二十個學生,被這一犯罪團伙控制,自身已經遭受侵害。
這其中,有男生,也有女生。
如果這些事情曝光在互聯網中,又是一起引起全民震怒的案件。
秦旭立刻站起來,他坐不住了。
陳小書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地看著秦旭,明亮的眼中非常平靜,并沒有其他情緒。
秦旭說道:“小書,你的安全會受到警方的保護,如果……”
“不用。”聽到秦旭的話,陳小書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用你們保護。”
秦旭聽到陳小書的拒絕,覺得不太妥當,想要再次勸說。
在他看來,陳小書通過某些手段,獲得了這個犯罪組織的犯罪證據,如果她的行為一旦被對方發現,就會給她帶來危險。
可是,秦旭還未開口,陳小書繼續說道:“我沒有危險,功勞給你們警方,我當做沒有出現。”
陳小書回答非常干脆。
她拿起自己的帆布包,走到接待室門口,回過頭對秦旭說道:“不要告訴其他人,不要給我添麻煩。剩下的證據,我會在那些人被抓捕之后,送到警察局來。”
她的話說完后,背著帆布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秦旭捏著手里的資料,覺得特別沉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對老秦師父說道:“走,找領導,把這些人渣敗類給收拾了。”
這份資料,秦旭是直接遞交給長陽分局局長戈一華。
緝毒出身的戈一華,嫉惡如仇的性格比秦旭還要強烈,資料剛翻了兩頁,就氣得掄起拳頭,狠狠砸了兩下辦公桌。
“畜生!”
有些犯罪,實在告訴正常人,人類的底線,就在地獄深淵里。
經過老秦師父蜂毒百花水的治療,戈一華的脾氣日漸火爆。
應該說,他原本就是性格剛烈,脾氣兇悍的警察。
后來因為肺部受傷,久久不愈,多吼兩句就氣喘咳嗽,痛苦異常,每次心頭怒火起,只能生生壓下內心的憤怒,面無表情。
如今,肺部毛病逐漸好轉,他也能高聲說話,而不是動輒咳嗽連天,這讓戈一華的本性又恢復了。
等鉻局長看完所有資料,他直接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往外撥打。
“老張,你們網監的那個戴眼鏡的小李和特招進來的小黑借我兩天。”
“黃隊,幫我通知局里所有民警,集中會議室,我要部署工作,緊急任務。”
“趙行長,我是長陽分局的戈一華,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走一下特殊通道。”
戈一華人脈很廣這件事情,真不是他們長陽分局自己瞎吹。
秦旭坐在他對面,看到戈一華連續打出了幾個電話,就請來了銀行,網絡監察科的人幫助。
看著戈一華在打電話,秦旭的思路,卻慢慢落在已經離開的初中女生陳小書身上。
他手里這份資料,就算是他們警方去查,也要耗費很大功夫,秦旭自黑一點說,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他們還未必能弄到這么詳實的資料。
秦旭當時沒有多問,因為他從陳小書的態度上,能感覺到她不會多說。
但是,在接過資料之后,他卻考慮,是否有必要與陳小書的父親溝通一下。
不過,就算是溝通,他現在也沒有時間了。
戈一華打完電話,拿起所有材料,大手一揮,說道:“走,去開會。”
秦旭知道,戈一華在抓捕行動之前的會議,沒有廢話,一定是嚴謹的部署和嚴密的分工。
這是戈一華在邊境緝毒時,應對制毒販毒的亡命之徒,而養成的工作習慣。
開會前,所有民警的手機,都由黃正浩收起來,取消所有休假,在辦完這一案件之前,不得與外界進行聯系。
秦旭將自己的手機上繳,而老秦師父和劉景懷的手機,則放到小飛蝶的空間里。
原本調查這類案件,需要耗費的時間并不少,需要細致的偵查,獲得足夠多的線索和證據,才能動手抓捕。
而陳小書的這份資料,差不多讓警方可以省下大量的刑偵時間,直接進入抓捕階段。
當然,雖然這份資料從書面上來看,真實度非常高,但是,戈一華并沒有輕易相信。
他聯系網監大隊的技術民警,也是讓他們幫忙,確認陳小書所提供資料的真實性。
長陽分局里,不缺乏經驗豐富的老民警。當民警這一行,最重要的一項素質,就是要去偽求真。
現在在網絡上,很多人因為一份手機截屏的對話,幾張可能經過處理的照片,就腦補出一場驚天大戲,但任何有經驗的辦案民警,都不會輕易相信書面上的內容。
只有確鑿的證據,不容置疑的事實,才是他們辦案的依據。
秦旭記得警校搞刑偵的教授,在課堂上跟他們說過:“如果聽風就是雨,分析和判斷浮于表面,這種人當警察,只會被犯罪嫌疑人耍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