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聲音有些沙啞。
這話落到顧楚杰的耳中,讓他心底泛酸。
“老古啊,本來這幾天我到了燕京的時候,就想著去找你的,但是一直沒好意思去,畢竟,你現在也是華清大學數學院的院長了,而我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數學老師,實在是擱不下那個臉吶。”
老劉頭看著那邊的古院長,面色復雜,苦笑一聲:“至于老顧,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你也知道,這么些年,他為我打抱不平,心底憋著一股子氣,恐怕也沒少怨你。”
“這一點,我不好勸,也沒法勸,他畢竟是我為數不多的老友了。”
“想當初,我輸給你,說服氣是假的,但是真要說怨,也是沒多少的。”
說到這里,老劉頭聲音頓了頓。
那邊的古院長,臉上閃過些許的唏噓,點點頭:“我知道你比老顧明事理,這么多年,我也想過去和你見見面,可一是太忙,二是真心覺得對不住你。”
“在某種意義上,我是改變了你的人生軌跡的那個人,還記得當初我們三個人在宿舍熄燈后聊起未來,你說要留校,爭取退休前當個院長。”
“嗯,可惜,現在看來,這個愿望是不可能達成的了。”
老劉頭笑了笑,老臉之上,皺紋縱橫:“我已經快要退休,以一個普通老師的身份退休,而你應該還能更進一步,也挺好,至少我們宿舍里面,還真是出了一個院長的。”
聽著老劉頭的話,古院長沉默稍許,看著他,終是繼續開口:“我能夠當上這個院長,其實也得謝謝你,只是即便你留在了華清,但是我相信,最后我還是能夠贏過你,這個院長的位置,也依然會是我,而不是你。”
古院長語氣沉著。
“如果真的有重新來一回的機會的話,在那一次數模競賽上,我還是會選擇全力以赴的去打敗你,這是我對你的尊重。”
古院長聲音輕緩,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極為平常的事情。
老劉頭聞言,搖了搖頭,眼神復雜。
旁邊的顧楚杰氣的臉色漲紅,恨不得跳腳罵娘,但是礙于周圍有不少的學生站在那里,他只得是壓抑著火氣,冷冷笑起:“古院長說的這些話還真是讓人感動啊,有這么尊重人的呢?”
“你這是忘記了當初你吃不起飯的時候,是誰給你的半個饅頭,現在倒好,為了你自己的一己之私,硬生生的把老劉的前程給親手葬送了。”
“你能贏,你確實能贏啊,要不要我告訴你,當天老劉參加競賽的時候,還在發燒,燒到了三十九度,整個人差點死在考場上?”
“你糾結了三個人,老劉就一個人,比了個三天三夜,最后只比老劉多了不到五分,你們仨拿了個第一,讓老劉拿了個第二,你還好意思說什么尊重人?怎么,古院長這是年紀越大,臉皮子越厚實?”
顧楚杰絮絮叨叨一堆話。
這話一出去,張誠毅一些個對老劉頭知之甚少的學生,看向老劉頭的目光,瞬間就變了。
他們自然是明白,數模的可怕之處。
尤其是這種全國大學生數模競賽,連續三天三夜的比賽規則,考驗的不單單是學生的數模能力,更是對意志力和心理等不同方面的全方位考核。
頂著三十九度的高燒,一個人組隊,還拿了當年那一屆全國大學生數模競賽的第二名?
這得有多大的數學造詣和多強的意志才能夠實現!
“這老頭,這么厲害的?”
有學生低聲說了一句,說完話連忙閉嘴,深怕被人聽了過去。
“你當時……在生病?”
站在尚越山身旁,儀態沉穩,雖然已經是上了年紀,但是保養極好,氣質更顯出類拔萃,從始至終一直沉默著的女人,這個時候突然開了口。
她看著那邊站著的,身材早已不復當年那般挺拔的老劉頭,聲色復雜。
從到了這里開始,她的目光就不曾離開老劉頭,只是剛剛一直沒吭聲,或許也本就沒想著說話。
“只是低燒,不礙事的。”
聽到她的話,老劉頭扭頭看去,難得笑了笑。
他話才說完,旁邊的顧楚杰更是沒有半點猶豫的接過了話頭,聲音也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是啊,只是低燒。”
“但是老劉為什么發燒,別人不知道,秀香你還能不知道?”
“數模競賽前一天下大雨,你一個人從宿舍里面不吭不響的消失,害的老劉滿大街的去找你,淋了一身的雨,我讓他回去休息,我去找你,他都不肯,深怕你出了事情。”
“哦,當然,你應該是不知道的,因為你孟小姐當年可不就是出了名的單純傻啊?”
顧楚杰一臉的戲謔。
這話一出口去,孟秀香神色越發復雜,看了眼尚越山。
那個晚上,孟秀香是被尚越山以她父母的名義給叫去了學校旁邊的酒店,她單純的是去陪了父母,倒是不知道后面發生的那些事情。
旁邊的孟遙遙當先按捺不住,瞪著顧楚杰喊著:“你夠了啊!有你這個老頭什么事情啊。”
“你在這里瞎咧咧個不停的?”
“當年可沒人逼你旁邊那人答應賭約,是他自己要應下來的,更何況,顧老頭,你自己想想,你那個同學有什么能夠比得上尚叔叔的!”
孟遙遙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充滿了攻擊性:“不過就是一個想要借著我孟家,來一個鯉魚躍龍門的窮學生,后來沒能成功的事情,怎么就到你的嘴里,多了那么的陰謀了。”
“你可是個老師!”
孟遙遙喊著,為尚越山打抱不平。
這么干脆直白的把顧楚杰逮住一頓罵,罵的顧楚杰臉皮直抖。
“那個晚上,是我把秀香叫了出去,至于后面,你冒雨尋人這一點,我確實有些意外。”
尚越山看著老劉頭,臉色漠然,很是有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但是當年的事情,當年已經徹底結束。”
“不管過程如何,你都是輸了。”
“既然輸了,就該遵守諾言,永不入京。”
“而這一次,你非但入了京,還讓你的學生打了我的人,這一點,做的未免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