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事?唉說到視事高岳都不好意思說,不但間日去大明宮,整天除去討魚魯便是畫青蠅,也就好在集賢院里藏書千萬,倒是借機讀了不少書。
這圖書館管理員的工作,除了有個深不可測的前途外,便就剩清閑了。
所以這匹代步的小馬,真的是買來無用啊!
不過......高岳這才想起來,“阿霓,這匹馬買多少錢啊?”
“多少錢?”幫夫君褪去靴子的云韶抬抬小腦袋,似乎想了下,但卻沒個明晰的概念,便說崧卿你可自去問芝蕙。
現在芝蕙已正式是高宅的侍女,并且因為做事聰明伶俐,云韶更離不開她,至于那桂子,云韶和高岳逃去紅芍小亭成婚時,這位還呆在草堂里奇怪高岳為什么到現在都不回,然后又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個晝夜,餓到實在不行,才曉得從櫥柜里掏出些煎餅來吃,邊啃還邊抱怨,“這芝蕙小婢,也不曉得回來做飯。”
所以女主人入住后,便打發桂子回月堂去。
“小娘子啊,你為什么不回月堂呢?”
“傻瓜,我現在已是崧卿的妻子,當然要移宅了。”
“可崧卿......”
“摑嘴,崧卿豈是你叫的!”
“哦,那郎君為什么要留芝蕙呢?”
“總得有人操持家務啊,對了,桂子啊,你先前在草堂這幾日,看崧卿和這芝蕙,是個什么關系?”
“唉,娘子你想想,郎君都沒碰過我,又怎會去碰芝蕙這種小婢。”
“說的也是。”
不久,芝蕙將食盤自庖廚端出,于板廊處見到了女主人,“主母......”芝蕙頓時心領神會,將食盤送到云韶手里,云韶便急忙使了個眼色,又問了下芝蕙今日買的小馬價格,接著就登入草堂,恭恭敬敬地將食盤擺在夫君的面前。
“阿霓辛勞。”
“崧卿,小馬的價錢共是二十貫錢,此馬產自回紇,是要比通常的馬貴些。”
結果高岳吃著吃著,就開始嘆氣。
云韶便急忙問崧卿有何心事。
高岳便將今日集賢院內,陳知院對他說的事對云韶復述了番,表示自己拿不定主意,是該留在京城,還是去地方上為判司,畢竟判司也是八品官。
一聽說夫君可能要出京,隨李泌去杭州為州府判司,云韶頓時大為惶恐,“妾身聽說,這若是去州府為法曹兵曹判司,等同于是墮入餓鬼道,這可如何是好呢?”
云韶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州府判司和地方縣尉一樣,是要“執行具體工作”的,比如武則天時期,因風聞嶺南的流人要聚集造反,便授刀給數位兵曹判司,讓他們去盡屠嶺南流人,這幾位判司到了嶺南后,便大殺特殺,最后竟然比賽起殺人數量,最高的一位殺了九百人,一時間嶺南滿地野鬼哀哭的景象(1)。
要是丈夫像這樣,手里沾滿鮮血,會嚇得云韶魂不附體的。
高岳推開食盤,站起來,沉吟不決。
說實話他倒不像云韶那樣害怕縣尉、判司的工作,先前三唱爭取校正,不過是希望取得個良好的起點,其實出京去接觸下唐帝國的地方實務工作,對自己的成長絕對能起到鍛煉的效果,況且跟著李泌也不錯,那些一心只想呆在京城當“清要官”的,最后只能淪為口才嘴炮。
“阿霓啊,一來我拒絕尚郡主,皇帝怕是并不開心;二來現在我月俸只有六貫錢,判司起碼也有十多貫錢的月俸,這樣日子會好過些。”
這話一說,云韶就有些著急,她以為是高岳因為自己花二十貫錢買小馬的事而生氣,可那錢是她從自己脂粉錢里取出來的啊,也沒花到夫君的俸料錢,便上前挽住夫君的衣袖,“崧卿,那阿霓以后花錢不大手大腳好了,阿父每月要進奏院送來的五十貫脂粉錢,便留下來給崧卿,置辦永業田產。這匹小馬明日就讓芝蕙退回去,換匹五貫錢的老馬,給崧卿騎乘。”
“呃......”高岳驚愕地看看妻子,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云韶報出她脂粉錢的數目,不由得心中在想:
“各位,丈夫月俸六千錢,老婆每月從她爸那里得五萬脂粉錢,請問丈夫是個什么感想,在線等。”
“不行不行,高岳啊高岳,你得想法子自己賺錢,不能吃阿霓的軟飯。”高岳急忙警醒了下自己,不由得想起之前和吳彩鸞的約定,心中便下定決心,牽住云韶的小酥手,柔聲說“阿霓啊,倒不是怪你花錢大手大腳(畢竟你錢袋子禁得起大手大腳)。不過我現在只不過是個九品正字,要是騎著二十貫的小馬,身后奴仆成行,是要被同儕們抨擊為輕狂浮浪的。”
這話說得云韶便開心了,“崧卿說得是,阿霓我照辦。至于圣主忌諱你的事,放心啦,到時候圣主或太子有半點壓制你的地方,讓阿父直接聘崧卿為幕府掌書記,你我回蜀地去,以后不用再擔心俸料錢的問題,也不要再想著出京為判司的事了,好不好?只要能和崧卿在一起,粗茶淡飯阿霓也甘心。”
“嗯!”高岳心想,其實這云韶還是舍不得自己遠離,便上前將她擁入懷里。
卻看見,芝蕙剛巧從庖廚那邊過來,看到主人主母正在呢喃依偎,便吐吐舌頭,又悄然退了出去。
“對了崧卿,以后你在集賢院視事閱書,不用以家為念,哪怕是間日,也可呆在集賢院,多學藏書,多與朝中英華大臣熟絡才是。還有啊,你的納采聘禮,已補送阿父的方鎮了,咱倆可算是擅自婚配,也不知阿父會不會生氣。”
“你爸生氣也沒法子啊,小乳豬都被我吞肚子里去了......”高岳美美地摟著娘子,心想道。
接下來日子里,高岳每日的白天,和當直的夜晚都呆在集賢院當中,在花很少時間檢校圖書應付御史臺外,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閱讀、抄錄筆記,埋首書海當中,根本不去問外界的事,好像整個集賢院四部書閣里,都有無數蝌蚪般的文字在他四周旋繞著,閑暇下來便開始創作筆名“少陵笑笑生”的新長編傳奇故事。
成都城,西川節度使理所,回曲的長廊擺著高岳補送來的聘禮,崔寧雙眼充血,看著跪在地上的奏官,“什么,阿霓已和那男子成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