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亭內,薛瑤英看著高岳送給她的便箋,是大惑不解:
“為什么,為什么,就算是不做京官,入地方的使府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逸崧你為什么要去涇原那地方啊?真的是,唉,真的是,完全不按照我給你規劃的八雋圖來,芝蕙芝蕙......”煉師一旦心情不好,就下意識會喊自己的婢女,可此刻她環顧四周,只剩下水亭四面茫茫的塘面,這才猛然想起“芝蕙已經去逸崧那里了。”
“也好,芝蕙在那我也放心,起碼高岳欠我的二千貫跑不掉。”想到這,薛煉師不由得心安下來,雖然有些寂寞。
東市放生池邊,退樂齋正式開張了,觀者如堵,吳彩鸞立在墨書的“少陵笑笑生”的旗旆下,大聲喊到“足以媲美槐北錄的大作有了,足以媲美槐北錄的大作有了!各位高鄰,各位鄉黨,速速來看,可于書肆內觀驗,前三日一次十錢而已,若是買還有蒸胡、煎餅相送。相信本煉師,只要一盞茶的時間,你就會和我一樣,喜歡上這部巨編。”
“只怕又是什么榆南、柳東的冒牌之作!”人群里傳來憤憤之音,看來不少人已被那些山寨作品鬧得退避三舍。
“榆南、柳東、楊西也就算了,上次我還看到有托名膏岳的,害我白費了五百錢。”
“還有叫高岳撰的,唉,真的是過分!”
可是依舊有人抵擋不住誘惑,開始踱入到退樂齋的書肆里。
放生池外的坊墻下,兩輛自不同方向來到的鈿車相對而停,唐安和吳星星各自坐在其間,指著身邊的奴仆,“去,瞧瞧成色如何。”
就在東市熱鬧一片時,升平坊的崔中丞宅邸里,高岳和云韶雙雙來此,向崔寬夫妻道別。
“逸崧啊,你可得想清楚,你先去你岳丈的西川幕府,固然可能讓家兄有任人唯親之譏,但二三考后便可返歸京城,到時來憲臺直接為御史豈不是好?”坐在席上的崔寬也對高岳要去涇原不甚理解。
而他妻子盧氏口中雖然不,但心中卻鄙夷高岳果然是窮薄之相。
“感段使君征辟之誠意,子計較已定。”高岳的語氣卻很堅決。
崔寬也只能頭,逸崧在那邊好自為之,回來后我當代替家兄,為你與云韶治宅,不能老呆在懷貞坊那地方。
回廊垂簾后的云和,默默地望著坐在一起的姊夫和阿姊,隔著簾子的柔光,她不由得看到阿姊更加白皙美麗了,她已經不再是和自己斗百草的姊妹,而是歸于了高氏,可果然只要和高三一起,就算是在草堂內也能容光煥發的嗎?
“好好保重啊,阿姊,還有,高三。”
次日,春夏之交的時節,城西都亭驛處,高岳騎著涇原方鎮贈送的那匹溫順的蜀馬,攜帶著驛館的符牒和自己裝滿書籍的行囊,向著西面的開遠門徐徐而行,慢慢皇城的輪廓消失在他回望的眼神當中。
此刻,劉晏在尚書省慢慢放下公牘,想起離京前往涇原的高岳,摸了摸胡須,低聲道,“高郎君,你的志向和理想都載在了行囊之內了嗎?”
云韶則坐在輛四頭牛牽拉的車內,就跟在高岳的后面,芝蕙和阿措伴侍牛車左右,那個昆侖奴韋馱天也就沒再回西川,同樣作為高岳的奴仆,扛著行李在前方做導引,一行人走走停停,大約七里路后,于長安城西第一大驛臨皋驛做了短暫的停留。
臨皋驛,為長安城往西的第一大驛站,地位與往東第一大灞橋驛相佛:在高岳的馬前,浩浩的渭水和中渭橋、西渭橋出現,此驛站連通四個方向,一是經武功入鳳翔府,二是自興平抵奉天城,三是前往涇陽再通朔方、涇原,四是從西南角的周至入劍南,當年楊貴妃被縊殺的馬嵬驛便在此也。
正可謂“一路斜分古驛前”。
“我們過中渭橋,往咸陽舊城走。”高岳在馬上詢問了臨皋驛的驛卒后,便揚著鞭對橋頭道。
云韶呆在晃晃悠悠的牛車里,望著驛站四周熱鬧的茶肆、草市、磚塔,心情大好。不過她扭頭時很快發出了驚恐的呼喊,“主母何事?”芝蕙急忙靠過來問到。
接著她順著云韶的眼光望去——往北,西龍首原的余脈和咸陽舊城的相接處,墳墓累累,綿延足有三里,密密麻麻地壘在其上,無數烏鴉飛舞其上,不出的凄涼肅殺之感。
高岳也見到了這副景象,才想起這應該便是大名鼎鼎的“宮人斜”處,就是歷代唐宮女的葬身之處,擔憂云韶感傷害怕,便催促快走過這片地,韋馱天應聲好,便邁開了腳步,很快把馬和牛車都甩在了其后......
過咸陽舊城和宮人斜后,再行六七十里,馬不停蹄地到了涇陽縣迎冬驛,便歇息下來。唐朝制度,驛站相距約二十里,除去緊急情況外,通常日行三驛的距離,也就是六十里。
接下來數日內,行程漸漸無趣和疲累,過甘泉宮,而后又走到邠州治所新平縣,縣城外郭下有苻堅的墓地,入五龍原館才曉得——在這里的朔方軍都虞侯李懷光,并帶判官高郢,一直沒在新平城,而是于西五十里外的長武城增修駐屯,以備西蕃。
天色已晚,高岳也不可能再攜妻子去長武城拜謁感謝高郢,便在五龍原館住下來。
館驛館驛,大路上的為驛,路上的為館。
這五龍原館的規模氣派,可要比灞橋驛、臨皋驛差得遠了,高岳將妻子云韶安頓在房間后,便讓芝蕙出去買食物來吃。
不一會兒,芝蕙提著食盒回來,悄悄對高岳與云韶,“旁邊的房間,有個娘子在里面悲傷哭泣呢!”
云韶是個熱心腸的,當即就:“崧卿,莫不是這位娘子遭受什么欺辱了?我們得去看看。”
高岳便對妻子我和韋馱天先出去,你和芝蕙、阿措在這里暫且不要走動。
結果走到館廳往西的那個房間里,確實有女子哀哀的哭泣聲,隔著門簾也看不清內情,就在高岳準備再讓芝蕙出來細問時,廳后的廄舍里傳來了爭吵聲,而那女子便哭的更凄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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