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面嬌紅,伸出渾圓玉琢般的胳膊推住自己的妻子,血脈賁張的高岳邊氣喘吁吁地解自己衣衫,邊問怎么了。
今晚你還能阻止我把箭給射出去不成?
只見云韶將酥手微微掩住自己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聲說“芝蕙也一起來。”
“???”高岳這時回頭,發覺廳外屏風邊,芝蕙穿著件雪色的薄褻衣,內里淡青色的胸衣若隱若現,正低著頭坐那里,面紅耳赤。
看來云韶先前和她商量好了,真的是妻妾齊上陣。
見到芝蕙在西廳槅扇外,小聲和男主人問答兩句,接著就端起身旁的燭火,低著頭起身,走入到廳內去,嘩啦聲,槅扇門給掩上,廳里窗牖的光亮更加炫亮了——棨寶立在庭院當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充滿了憂傷。
“連平日里最疼我的芝蕙都進去了,這么有趣的戲耍,居然把最可愛可憐的棨寶給拋下了。”
而后棨寶仰面望著院子上空初春的月牙兒,不由得又嗚嗚嗚抱怨了數聲。
它孤獨,寂寞,又胖胖。
這一夜,云韶和芝蕙真的是不分彼此,前仰后合,左支右絀,一個豐腴柔媚,一個苗條可人,用女兒家如水的溫順,將高岳應承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直到四根燭都燒殘后,襄王神女啼囀方休,巫山云雨消散,高岳仰面躺在褥席的中間,左擁右抱,疲累不堪地睡去。
以至于到了次日,在阿蘭陀寺的齋堂上,高岳和明玄法師交談時,兩個胳膊都酸得抬不起來,更無法寫什么字,只能靠嘴巴說了。
“漢中防御使?”明玄法師聽到皇帝的安排,先沒有忙著恭喜高檀越,而是心有所思的樣子。
高岳也明白,他便要起身,“哎呦,酸酸酸。”只能繼續坐回到繩床上,手來回架起來舒緩——昨晚云韶和芝蕙一人享用支胳膊當枕頭,現在還在麻著呢。
然后高岳才開口:“我也曉得,山南西道節度使賈公肯定認為是我將他擠走的,而另外面原本賈公就算調任,接過節帥位子的,也應是鳳州刺史嚴公。”
明玄點點頭,那嚴震已在鳳州刺史的位子上干了足足十二年,老資歷了,并且治績年年都是本道第一的。
皇帝用人如積薪,后來者居上,這倒也沒什么,畢竟高岳、韋皋在這次長武師變當中居功甚偉——可皇帝也要考慮下久經考驗的老字號忠臣,是不是?
隨后明玄取出卷山南山川形勢圖來,展開后就想了一想,建議高岳說:“高檀越可上疏圣主,把自己再降一降,那樣嚴公前去就任巴南觀察使,朝堂上似可少些爭論。”
“還望法師明示。”
于是明玄法師就指著山南西道的地圖,“原本興、鳳兩州設有都團練使,而今可請圣主再設,如此檀越坐鎮興元府,便領梁、洋、利三州。”
“嗯,法師說得沒錯,這樣各方面就會少許多爭端。”
這時候,法師的圖冊里忽然露出張夾著的繪紙,高岳好奇看了下,是件“動物門寫真”,一只咆哮著的黑白毛發相間的猛獸,被法師畫的栩栩如生,“法師,這是什么獸類?”
“這是貔貅啊。”
“可是這不像呢?”高岳見過的貔貅圖案,不是這樣的,而是種很抽象的獸類,繪紙上的似乎是熊。
猛然間,還沒等法師回答什么,高岳就自這繪紙上的黑白獸上察覺了什么,努力聯想下,便問法師這黑白色猛獸是否在終南山和邛崍兩地生存?
法師合掌說是,我的這份寫真,就是昔日云游終南山時,遇到貔貅時繪下來的。
高岳恍然大悟,他望著繪紙,心想道:
“貔貅啊貔貅,為什么你在后世變成了以賣萌為生的滾滾了?”
接著高岳有心,就把這張繪紙索取了來。
商量狀交上去后,皇帝李適的微操還是非常迅速的,三日后驛馬就跑到了百里城,帶來皇帝的批復:
李適對高岳的謙虛十分贊許,便稍微變更了先前的部署,將山南西道析分為興鳳、漢中和巴南三部分,韋皋領奉義軍入興鳳,就任興鳳都團練使,而原本準備授予高岳的“漢中防御使”,稍微降格為興元都團練使,管梁、利、洋三州,而高岳的官銜也變為“興元少尹領府事”,其余所領大致不變。
當皇帝的詔書到達時,高岳正領著新成立的白草軍,在保巖山剛剛開鑿的佛窟前,手持香火,為在涇原鎮撫戰、奉天保衛戰里殉國的原州行在一百三十七名子弟,不管是田士,還是城傍蕃兵,一并舉行了盛大的“復魂儀式”。
高岳許愿,將來要在保巖山佛窟邊,建造所更宏大的寺廟,用來安撫白草軍所有的忠魂。
明玄法師和所有阿蘭陀寺的僧侶都前來協助,而萬余田士、城傍及其家屬都齊聚在保巖山下,一起參加了這個儀式。
得到詔書后,高岳立在保巖山的石臺上,對著其下的白草軍子弟和家屬宣言:
“我等皆是國家西陲子弟,而今圣主蒙塵,播遷于奉天,外患憂烈,內賊叢生,正是效力疆場之際。故而王言降下,授我等白草軍號,移防興元府,何者?將來平商於,進夷淮西蔡州,誅李希烈,必首用白草,用白草則必勝,取‘白草覆菜’之意(菜、蔡諧音)——岳在此大言,必與諸位子弟齊赴難、共富貴!”
“齊赴難,共富貴!”臺下六千名白草軍子弟都舉起拳頭來。
隨后高岳身后,剛自奉天趕來就任白草軍中虞侯的郭再貞,擎出一面大旗來。
大旗招展,其上繪著的正是黑白色的猛獸,滾滾,不,叫貔貅。
此后這便是白草軍的軍旗。
“平蔡后,我等貔貅之師必將再回涇原,再為國家開邊河湟!”這時高岳毫不避諱我唐和西蕃間的傳統舅甥友誼,公然緊握右拳抬高在頭旁,發布了赤裸裸的鷹派言論。
“酬賽!”其下的明懷義舉臂大呼起來。
“酬賽”、“國仇”的呼聲頓時如海嘯般,震撼著整座巍峨的保巖山。
隨后高岳轉身,鄭重地對保巖山上的朝陽,跪下叩拜。
將士們也一道拜下。
第二天,高岳攜妻兒一道,又坐車登上了涇州城邊沿的回中山王母宮進香。
這高岳啊,當著全涇原的軍民弄得是佛教,自己和云韶就是保巖山佛窟里的大供養人,彩色壁畫里的主角;可到了私家時,又沒放松對羽流道教的供奉——表面上,高岳在奉天城時于皇帝的眼中,簡直就是廉直的典范,率先響應號召,共度國難,只拿半俸,并且愿意領實物來替代,其余半俸捐給軍伍,可實則他在百里城早已擁有數處大邸舍和田莊,芝蕙幫忙經營得好好的,用的都是阿蘭陀寺的技術和寺戶,每年得利千貫錢上下,所以這次來王母宮做的事,就是來捐錢,捐錢做什么?
用來在宮內立起并供奉駕崩掉的睿文圣武皇帝(代宗)的“金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