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路聯盟軍的兵馬開始回軍向洛陽的方向撤退了。
沿途,曹操命令各部撤軍時一定要把握速度,放緩軍勢,徐徐而行——因為他猜測以董卓用兵之老辣,很有可能會暗中派遣斥候尾隨查探虛實。
雖然董卓帶回了一部分公卿回去,但老賊心中必定極不甘心,一旦己方撤離的速度過快,讓董卓看出有心虛的成分,以他的果決和狠辣,很有可能會調遣大軍掉頭追殺,所以不論怎么著急,都要放慢行進的腳步,用撤兵的速度來迷惑董卓。
對于曹操的安排調度,陶商心中只有兩個字的簡短評價——聰明!
五路聯軍緩緩的撤離,終于在隔日的傍晚,返回到了洛陽城的西郊。
此時此刻,袁紹以及沒有派兵追擊的其余諸侯,已經各自率兵沖進了洛陽城,并按照實力劃分占據這所漢朝第一城池。
奪下洛陽,袁紹對外宣稱是獲得了空前的大勝。
對此,曹操很是嗤之以鼻。
張邈麾下的衛茲在抵達洛陽后,與眾人告辭回去復命了。
而曹操則將兵馬屯扎在了洛陽的西郊,他本人暫時沒有進入洛陽與眾諸侯相見。
鮑信似乎對袁紹的這種行為也頗不感冒,與曹操合兵在一處屯扎。
劉備頗為顧忌聲名,亦是沒有進城。
唯有孫堅在與幾人打過招呼之后,率軍直接沖入洛陽城內!
看來這位江東猛虎和其他諸侯一樣,對于這座被董卓掏空的空城,也非常的感興趣,尋思著看看能不能再淘出什么寶貝來。
整個洛陽西郊的民宅田舍已經被西涼軍放火燒為焦土,放眼望去毫無人煙,枯木遍地,田間甚至有累累的露天腐肉焦骨。
西郊尚且如此的殘敗凋零,洛陽城內的景象何等凄慘可想而知——陶商實在是沒有興趣去看,無論是上輩子還是下輩子,他喜歡看的東西都是美好和歡快的,看死人……他沒有這種受虐的傾向。
于是陶商便也在西郊安營扎寨,按兵不動。
營寨安排妥當之后,陶商便與許褚和糜芳去觀察在戰場中,被救下的徐榮。
徐榮躺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里,木榻上堆積著厚厚的棉被和褥子供其休養,但對他的傷卻并無多大益處,他的右眼和臉頰包裹著厚厚的白布,氣息輕如游絲,露出的一半臉,顏色慘白,極為駭人,嘴唇亦是干裂仿佛被火燎過一樣。
徐榮此刻還發著高燒,處于昏迷狀態,渾身的熱度猶如燒紅的木炭般灼手,滾燙不退,很是駭人。
兩名徐州軍的醫官正著急忙慌的為徐榮擦拭身體,熬煎湯藥。
眼看著徐榮這幅幾乎油盡燈枯的狀態,陶商急道:“他的傷如何,到底治不治的好?”
一名醫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漢,對著陶商道:“回大公子的話,傷者已損失一目,面頰受深傷,我等敷藥縫合,倒是控制住了流血,只是……只是……”
陶商忙道:“只是什么?”
那醫官長嘆道:“只是這位將軍受了如此重傷,體虛羸弱,導致邪氣入體,已是患了重癥傷寒,傷寒之癥本就比較難治,如今他還有傷在身……只怕……”
陶商等人一聽,心不由的涼了半截。
“只怕什么?”
“只怕性命難保。”
東漢年間的醫療條件還是相對簡陋的,很多重癥根本就治無可治,類似于傷寒這類的病癥,在這個年頭基本上就跟絕癥無異,別說是徐榮此刻身受重傷,身體虛弱,就是好人得了傷寒,能不能治愈尚在兩說之間。
眼見陶商的臉色不太好,醫官急忙道:“大公子放心,小人一定會盡全力用藥施救!”
許褚站在一旁聽著,聞言搖了搖頭,對陶商嘆道:“算了,生死有命而已,他受了這么重的傷,能不能保全本就在兩說之間……這是咱們早就猜到的,公子又何必多做掛懷?一切看天意便是了。”
糜芳亦是出言勸解安慰道:“末將一定會派人多多照料,不至有失。”
陶商沒有說話,只是低頭閉著眼,似是在努力思索著什么。
過了一會,陶商突然轉頭對糜芳道:“吩咐人,送簡牘和筆墨來。”
糜芳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無奈地道:“人還沒死,你這就要給他寫吊詞,太不吉利了。”
陶商臉色有點發黑……糜芳這人心理陰暗,誰要給他寫吊詞了!
卻見陶商轉頭對兩個醫官道:“二位先生,陶某不懂醫理,幫不了你們什么,我寫幾個方子,你們拿去端詳端詳,試著辯證一下,若是覺得能有幫助,那就嘗試著救他一救,若是沒有幫助……那就只能說明他合該命喪于此了。”
陶商的話說完,許褚和糜芳皆是吃驚不小。
這也難怪,就是再借他們倆個腦袋,他們也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陶商居然還有懂醫理、開方子的手段。
許褚皺了皺眉,上前道:“大公子,開方診病,卻不是小事,你心下著急,某家可以理解,可亂開方子萬一把人吃死了怎么辦……”
還沒等說完,卻感覺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肩膀。
許褚轉過頭去,乃是糜芳。
只見糜芳呵呵一笑,沖著半死不活的徐榮一努嘴,道:“話也不能這么說,左右都癆成這樣了,還不如吃死來的痛快。”
許褚聞言不由一頭黑線。
少時,軍中的侍從將簡牘和筆墨拿來,陶商將簡牘鋪開攤在桌案上,提起筆來,細細地回憶了一下,接著便落筆一字一下的寫。
“大黃十五銖、白朮十八銖、烏頭六銖、桂心十八銖…………”
陶商皺著眉頭,仔細思索,半晌之后方才好不容易寫完了一副藥方,然后又開始寫第二幅。
“……柏東南枝,暴令乾,擣末,酒服方寸匕……”
少時,又寫完了一副。
“嗯……桂枝湯方:桂枝三兩,去皮芍藥三兩甘草二兩炙生姜三兩切大棗十二格擘右五味,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適寒溫……”
連續寫了好幾幅之后,陶商方才站起身來,看著手中的各種藥方,感慨不已。
千金方和傷寒雜病論,在千年之后已經進入了公版書的范疇,很多省的科技類出版機構都會時不時的出上幾個版本充填市場品種。
陶商前世干審讀的活,自然有接觸過,但僅傷寒論中就有十卷二十篇,一百多種藥方,要完全默寫根本就不可能。
現在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能記得多少是多少,把這些能記下的方子交給這些醫者辯證一下,或許能為徐榮找到一絲生機……萬一撞上大運了呢?
陶商將手中的簡牘遞交到了那個醫官的手中。
“拿去看看,仔細辯證一下,這里面的很多藥量我未必記得就特別清楚,有些可能是記錯了,但大部分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你們是醫者,深明藥理,你們根據自己的行醫經驗,辯證這些方子,搞清楚藥理,在根據此人的實際情況,增項減項,增量減量,看看能不能僥幸救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