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去世之后,所帶來的變革是巨大的,不僅僅是關中之內的各部勢力,此時此刻,連東南的各方勢力亦是在蠢蠢欲動。
陶商回了徐州境內之后,先是隨曹豹去拜見了一下陶謙,二人向陶謙敘述了此番西征期間的情況與戰果。
陶謙聽說董卓和皇甫嵩皆已過世,心下著實唏噓不已,老爺子將這位老上司的令堂布置在了彭城,命彭城內的各級文武都要去祭奠參拜。
陶商又為陶謙引薦了許靖,面對這位對自己兒子有大恩的尚書郎,陶謙自然是禮遇有佳。
祭奠皇甫嵩的事情安排完畢后,陶商又對陶謙提出了當日與郭嘉閑談,郭嘉讓他回徐州后就要安排的四件大事。
陶謙聽了陶商的敘述之后,深感此言有理,隨即詢問陶商道。
“吾兒認為,這四件大事中,當先做哪一件?”
陶商對陶謙解釋道:“孩兒一路上冥思苦想,分析利弊,認為眼下解決四事,當由易入深,孩兒想先替父親出兵,先取了下邳的笮融,然后相辦法吃下吳郡的盛憲,然后咱么爺倆再集中全力,威逼臧霸就范,奪回瑯琊郡!”
陶謙低頭算了算,高興道:“若是能奪回本是我徐州三郡的權柄,再拿下吳郡,那老夫便也是坐擁八郡之地了,而且自長江東南沿岸開始,南北兩岸沃土皆為我陶氏之境!”
陶商微笑道:“父親這數算的真好,若是能夠坐擁八郡,那就絕非一般諸侯了。”
“兒啊,那對付笮融和盛憲,你可需要老夫幫你做些什么?”
陶商笑著搖了搖頭,道:“父親什么都不用做,我先回金陵城休整一下,再行征戰便可,父親只要在彭城,緊緊的盯住各方動態,不要讓別人乘隙占了咱們徐州的便宜就是……盛憲和笮融,都是疥癩之疾,孩兒若是要收拾他們,基本一戰可定。”
換成別的手下,若是跟陶謙吹這樣的牛逼,陶謙早就出言訓斥他了。
但面對自己的這個長子,陶謙還委實說不出他什么來。
將金陵城打造成了一方富饒沃土不說,單是戰敗袁術,并參加了這場討滅董卓之戰,陶商的功績便已經是在陶謙之上,而且這小子的威望在東南之境也是越來越高。
若是再早個十年二十年,陶謙估計都會擔心陶商有些功高震主,自己會把持不住他。
不過到了陶謙現在這個歲數,純屬是屬于有今天沒明天,些許的個別猜忌想法,倒是可以放下了。
風燭殘年之人,能看到后代之中有這樣一個可以扛起大任的孩子,這世界上還有什么能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嗎?
“好!孩子!你放手去辦吧!為父在彭城,替你看管各方,別說你有信心收服下邳國,廣陵郡,還有吳郡,縱然你辦不到,為父在彭城也給你兜底……有為父在,這天塌不下來!”
雖然知道陶謙的話以吹牛皮居多,但陶商的心中還是很感動。
愿意無私的為他人承一片晴天的人,這個世界上,也僅有父母能夠辦到了。
在徐州拜辭陶謙之后,陶商扶著皇甫嵩的靈柩與牌位回到了金陵城。
其實皇甫嵩的靈柩在就該入土為安,但皇甫嵩當年曾跟陶商說過,無論他最終殞命在那里,他都希望陶商能夠把他帶回到這里,因為金陵城的山水風光,老爺子還沒有看夠,這里,著實是最適合他的長眠之地。
在金陵城外,看到皇甫嵩靈柩的一剎那,王允、貂蟬、小鶯兒等人盡皆哭泣。
其中,哭的最傷心的人,還是王允。
但即使是如此,王允卻是依舊倔強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因為他知道,皇甫嵩此番出征,已經是完成了他的愿望,他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皇甫義真,已經是沒有遺憾了。
按照皇甫嵩生前的要求,在金陵城的南山,陶商為皇甫嵩發喪入墓,一切從簡。
陶商和王允一同站在皇甫嵩的墓碑前,靜靜的瞪視著冰冷墓碑上的字,一老一少心中各有所思。
“孩子,你做到了你的承諾。”
王允突然開口,對陶商言道:“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用的是什么辦法,但老夫知道,董卓老賊一定不會是因病而亡,這其中一定是有你的謀劃,但你具體是怎么做到的,老夫卻是不得而知了。”
望著皇甫嵩的新墳,陶商心情沉重,少有的沒有出言調戲王允。
“司徒,董卓死了,但長安城此刻危機尚在……呂布,李傕,郭汜,馬騰,韓遂皆在,各個都是虎狼之徒,您……還想回京為天子保駕嗎?”
王允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有些事情,終于非人力所能為之,該做的都做的,該愁的也都愁了,死了一個董卓,又來了一群人,老夫縱然是與你合力,將呂布,李傕這些人也都鏟除了,難保其后不會繼續出現虎狼之輩……義真去了,老夫這心也跟著去了,有些事,不是我這老頭能管的了。”
陶商詫然的看向王允,這位一心為漢,一心為了天子的三朝老臣……此刻,居然不再鉆牛角尖,他真的看開了?
陶商覺得王允的話多少沾點糊弄自己,隨即出言試探道:“王司徒若是不想管這個紛亂的天下和漢室……那您打算去做些什么呢?”
王允沉默了一會,突然長嘆口氣。
“人間之俗事已了,老夫這代人已經盡力了,成與不成非人力所能挽回……老夫對這朝廷和紛爭,已經是沒有眷戀了。”
“啊?”
陶商聽的云山霧繞,不明所以。
什么叫人間之事俗事?這老頭該不會想自殺吧?
王允靜靜的瞅著皇甫嵩的墓碑,突然感傷道:“皇甫義真這輩子,著實是太虧了,臨死都在為了朝廷的事奔波,他以為除了董卓,便會換得天下的清平,結果反倒是虎狼漸多……老夫算是想開了,今后的事自有后人去做,跟老夫沒關系了,老夫想管也管不了……老夫從今往后,當云游東南,一心求仙問道,至少也得把義真那一份壽命,替他活出來才是。”
“噗——!”
陶商一口氣差點沒噴了,雙眸瞪的渾圓。
“什么玩意?你,你說你要干啥?”
王允用旁觀撇了陶商一眼,道:“老夫只是要求仙問道而已,你緊張什么……瞅你那大驚小怪的樣子,哪還有一郡之長的威風。”
陶商不敢相信的看著王允,徹底的懵了。
他腦中赫然想起在前世所看的一部經典電視劇中的一句經典臺詞——“弼馬溫,你個遭瘟的猴子,不當和尚,你想當妖精!”
陶商咧了咧嘴,嘆道:“不當司徒,你想當道士?”
王允哼了哼:“誰說老夫要出家了?老夫當個方士,云游東南,尋那成仙之道,總不是罪過吧?”
陶商暗自咧嘴,心道這當然不是罪過。
這是作妖!
年紀大了,美其名曰是看開了,實際不特么還是怕死么。
“也罷,那陶某來日便讓人在金陵城附近建一座道觀,然后尋一些知名的道士和方士入住過來,和您一同研究天道,追求長生之術,如何?”
王允一擺手,漠然道:“不用,那樣找來的人,十之八九都是騙子,真正的仙師又豈能被你隨意召來?老夫不是說了嗎,老夫要化為方士,自己云游,靠機緣尋求仙師的點化。”
陶商皺了皺眉頭:“您還真要出去云游啊?這兵荒馬亂的,您若是出點什么事,讓我跟貂蟬如何交待?”
王允的大咧咧的道:“老夫也不離開吳越之境,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轉悠,再說你多派幾個精銳猛士,保護老夫不就完了么!”
陶商對王允這股子厚臉皮的勁頭很是無語。
一個老方士,穿著道袍耍著拂塵,嘴里‘’呱唧呱唧‘’的念著道德經,身后跟著一群身穿甲胄,全副武裝的騎兵步兵?
這得是多大譜的方士能干出來的事啊?
哪個仙師這么眼瞎,會來點化他這樣的?
“行,你想要怎么樣都行……”陶商無奈的搖了搖頭。
自打皇甫嵩去后,陶商心中對這些老同志就是發自內心的倍感珍惜。
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皇甫嵩的離去確實帶給陶商很大的震顫和不舍。
只要人不死,想怎么作妖就怎么作!
王允笑著拍了拍陶商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沒想到你居然能這么理解老夫……老夫謝你了。”
陶商虛弱的道:“不謝,都是晚輩應該做的。”
“等老夫摸出求仙問道的法門之后,回頭去彭城拉你爹一起成仙去!”
陶商的腦袋上頓時冷汗淋漓。
“多謝司徒大人的美意……我求您還是放過我爹吧。”
王允哈哈大笑:“這么客氣干嘛!這事等以后再說……嗯,等老夫安排完一件大事之后,老夫就得離開金陵了,呵呵,云游四方去也,你專心的干自己的事,好好的治軍治民,可千萬不要太過于想念老夫。”
陶商尷尬的笑了笑,笑容顯得很僵硬。
這話,自己應該是怎么回呀?
老司徒倒是還挺自戀的。
“司徒放心,晚輩不會因為思念您而耽誤正事的……對了,司徒,你說你臨行之前,還要辦一件大事?是什么事?”
王允笑呵呵的道:“老夫權且跟你隱秘一下,幾日之后,你小子自然就知曉了。”
說罷,突然見王允的面色一正,抖了抖袖子,沖著陶商深施一禮。
陶商嚇了一跳,王允給自己施這么大的禮,陶商可受不起,他急忙恭敬的將禮還拜給了他。
王允直起身,正色對陶商道:“太平公子,望你早日肅清寰宇,肅清宵小還天下清平。”
陶商聞言不由的一愣。
少時,陶商亦是猶豫的回復王允道:“王老方士,望您早日功德圓滿,榮登極樂得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