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白虎的寨子中,刨除掉老幼弱旅之外,可以重新編制進入金陵軍中的精壯者大概在四千人左右。
再加上前一段時間,李通領來投效的一千名游俠之眾,粗略算來,金陵城又多出了五千人可以擴大軍事武裝。
不過在執行擴編的任務之前,陶商還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搞定。
那就擊敗下邳國的叛逆之賊——笮融。
陶商和許褚等人入山討伐嚴白虎,而陳登和周泰,徐榮等人則是留在了吳郡。
當然了,陳登他們也并沒有閑著,他在吳縣派人北上去四處散布謠言,說是陶商已經率兵深入山林討伐嚴白虎,兩方膠著不定,三五個月怕是難分勝負,而金陵軍其余的兵將則是暫時駐扎在吳縣準備隨時接應。
如此一來,煙霧彈就算是布置完成了。
所謂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成虎,流言就是這么煉成的。
下一個步驟,陶商就要在下邳國的笮融不知情的情況下,迅速將兵馬向北轉移,直取下邳國的治所——下邳縣。
不過在前往下邳縣之前,陶商卻是在嚴白虎那里得知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訊息。
一個關于笮融的訊息。
笮融信奉佛教,廣興修葺佛寺廟宇,要下邳郡百姓們日夜誦讀佛經,使得四方大量的和尚和尼姑們集體遷移至下邳郡的轄境之內,這件事陶商多少是知道的。
只是有一件事陶商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其實他所知道的這些崇尚佛學的舉動對于笮融來說僅僅只是九牛一毛,嚴白虎告訴了陶商,笮融在每年的四月初八,即佛祖的誕辰之日,都會在下邳縣舉行一場盛大的“浴佛會”。
這場浴佛會的奢靡程度,光是路邊設酒宴的費用,就要以億為單位來計算。
所謂的浴佛,也俗稱為灌佛,起源乃是傳說中的因悉達多太子在蘭毗尼園無憂樹下降生的故事。
笮融對佛教極為信篤,從打他來了下邳之后,每年的這個“浴佛會”他都要隆重的舉辦。
笮融不但要求整個下邳縣的和尚和尼姑們都要集體上街宣傳佛理佛意,還花去大量的賦稅金錢在縣內安排布施的酒宴,只要是參加浴佛會的人,不論是和尚尼姑,亦或是平民百姓,當天基本上都能吃個溝滿壕平,其耗費可謂極度巨大。
聽說笮融這些年在下邳修建的浮屠寺,九鏡塔都是耗資億萬而成,其所成的寺中有塔,上有金盤,下有重樓,極盡奢靡,巧奪天工。
跟笮融的手段一比,陶商這幾年在金陵城開礦挖鹽,冶煉精甲,打造重甲鐵騎的舉動,簡直就是毛毛雨一樣的活計。
而在浴佛會的當日與前幾天,整個下邳郡的軍民,基本都不會干別的事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參加、怎么舉行這場一年一度的偉大盛節。
而節日的那一天,毫無疑問的,下邳城會是四門皆開,廣納四方人流,弘揚佛法。
而趕巧的是,今年浴佛會的日子,很明顯就要臨近了。
對于陶商來說,這可是天賜良機。
屆時,下邳城會吸引四方的僧眾與尼姑,甚至包括很多想要乘著節日來蹭吃蹭喝的平民百姓,可謂人多眼雜好辦事。
這樣的混亂大節,下邳城的防備力量幾乎可以說是零,如此卻是給了陶商等人攻打下邳縣的絕妙良機。
陶商著實是沒有想到嚴白虎居然還能給他提供出這么好的主意,當下就有些喜不自勝。
誰說白虎是庸才?德王大哥也是有他的優點的。
但是轉念一想,陶商對一件事感到非常的好奇。
嚴白虎身在吳郡的深山老林中,整日抱著粗枝麻布過日子的人,他怎么會對下邳郡笮融那邊發生的事了解的這么透徹?而且還對浴佛會這般的了解?
聽嚴白虎口中對下邳城浴佛會的情景描述和形容的語氣來看,這老賊頭仿佛是身臨其境,親身感受過一樣。
而且在他形容浴佛會之盛大的時候,那一張瘦瘦的黑臉上,充斥的都是艷羨、渴望的神情,兩只眼眸中似是都要閃出小星星一般了。
難道說這廝也對佛理感興趣?
結合嚴白虎的表情與神態,陶商尋思了好一會,方才恍然大悟。
浴佛會乃是佛家的重大節日,特別是在下邳城,其節日中,不但要讓本地的高僧搭建高臺,在城中各處要地傳頌佛理,更要布施僧眾和百姓,用以作為弘揚佛法的宣傳手段。
聽說浴佛會的時候,笮融在各條大路旁都設置有宴席,其宴席長的甚至可直至城外,長達數十里,供給拜佛的百姓吃喝,食物與郡內的人力成本耗費可謂是不計其數,鋪排之奢華,場面之宏廣,氣勢之雄偉世所罕見。
至于嚴白虎為什么會對浴佛會的具體情況這般熟悉。
太特么簡單了!
往年浴佛會的時候,這位東吳德王一定是帶領著他寨中的舉國人民,什么世子國相德王妃全都算上,大家一同喬裝改扮,舉傾國人馬跑到浴佛會上蹭吃蹭喝去了!
想想嚴白虎的王妃那二百多斤的大體格子,估計這其中至少有一百五十斤,是笮融替他養出來的膘!
偷襲下邳之前,陶商派人先聯系了一下廣陵的太守趙昱。
身為徐州四大士族中的家主之一,趙昱上任的時間和陶商上任丹陽郡是一樣的,可惜同人不同命,陶商在丹陽郡玩的順風順水,趙昱在廣陵卻是苦哈哈的過日子。
因為在他到任之前,廣陵的諸多郡縣,就已經被笮融實際控制住了。
趙昱目前在廣陵郡內所掌控的實權不多,當上郡守的時間短只是其一,主要還是自打到任廣陵之后,笮融便一直在想法設法限制趙昱的權利。
眼下趙昱在廣陵十一縣城中,他本人下達的政令能夠真正執行的縣城尚還不足一半。
可憐的趙昱,若是要評價一個初平年間第一倒霉郡守,他很可能會榮登榜首。
趙昱也不想這樣,他也很想一展身手,幫陶謙在廣陵打下根基,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
怎奈別看笮融雖然崇尚佛學,見天的跟和尚尼姑鬼混,但他可絕對不是了卻凡塵的那種類型,笮融的本質乃是一個狼子野心,兇狠嗜殺之輩。
歷史上笮融的一生幾乎都在做佛學,背叛,誘殺合作伙伴這幾件事中渡過。
趙昱能活到現在還沒被笮融弄死,憑心而論就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談什么替陶謙收服廣陵郡。
不過,太平公子來了,這對于趙昱來說,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陶商派遣陳登與趙昱進行溝通,要他在浴佛節的前幾日,以廣陵郡守的名義,把廣陵郡下屬縣城的所有縣令縣丞還有重要干部,全都召集到廣陵郡的治所廣陵縣。
他讓趙昱在廣陵也召開一個浴佛會,而且郡內重點官員必須參加。
廣陵郡下屬的縣城高官,他們雖然大多是笮融的嫡系親信,平日里不聽從趙昱的調動,但浴佛節這事的性質卻不一樣。
誰都知道,這個節日乃是他們老大笮融親自指定的國慶節,整個下邳郡的人民都為之瘋狂,這個節在下邳的牛逼程度,就差來個七天小長假了。
年可以不過,但浴佛節必須過!
趙昱在廣陵也大肆舉辦浴佛節,那些身為笮融嫡系的那些人,自然知道趙昱此舉是為了捧笮融的馬屁,而他們也深知以笮融的為人,知道這個消息后必然是大為欣喜的。
身為嫡系的他們,更是不可以也不能拒絕。
而陶商,則是在過節前夕,命徐榮和周泰等人,秘密率領一只精銳的金陵軍,進入廣陵城的治所去協助趙昱,作為他的班底殺手。
等廣陵郡各縣里的笮融親信們抵達治所之后……
這些人要殺要剮,要砍要埋,是使鴻門宴或是杯酒釋兵權什么的,那就看趙昱他自己是什么心情,想怎么玩了。
廣陵郡的諸事安排完畢之后,陶商隨即引領山中的兵馬,兵分兩路,借著浴佛節日前的擾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下邳郡的境內。
浴佛節的當日,整個下邳縣內人聲鼎沸,人山人海。
無論是主要街道的兩旁還是遍地寺廟和佛塔的四周,都是遍布宴席和高臺,放眼望去,到處都有和尚在百姓們的擁簇下布道傳經,演講佛理,大家都是虔誠向佛,滿面慈祥之色,著實是一副佛光普照的極樂之景。
這里簡直就是小西天啊。
滿大街都是此起彼伏著“無量壽佛”“善哉善哉”的口號,誰說話當中若是不夾雜一兩句這個,那便有如大逆不道一般。
往來的行人無論是僧眾和行人,都是雙手合十,一臉的慈悲莊重之色,除了入席吃齋飯的那些人之外,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城內搭建的上百處高臺四周,聆聽上面有輩分、有涵養、有學識的高僧為下方的平民和普通僧眾們講述高深的佛理故事。
而笮融本人,則是披著皂袍,手中拿著念珠,站在下邳城內,最為豪華的浮屠寺外的法壇上,為下方圍繞里三層外三層的諸僧百姓們,講解浴佛節的起源和傳承。
古人有語:身體發膚,受制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這個時代的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輕易損毀自己的頭發的。當然不是說他們不打理頭發,但一般情況下,他們肯定是不能將都發剪損的太多。
但像笮融這種崇拜佛學到極致的奇葩,與普通老百姓的行為自然是不一樣的。
佛教講求斬斷一切煩惱,削掉了頭發就代表了削掉一切煩惱與惡習。所謂斬盡三千煩惱絲,便是由此衍喻。
在漢末,類似于戒酒戒肉戒色的佛家習俗儀式還沒有正式的發展起來,所以在那個時代若是想當和尚,最能夠表明決心的行為——就是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理論對著干,斬斷這一切的孝道羈絆……直接剃頭!
只要剃了頭,再穿上粗布衣服,那在這個時代,就可以叫和尚了,不用考證!
身為整個大漢朝弘揚佛學理論的第一急先鋒,笮融責無旁貸的給自己剃了一個大光頭。
而且這老家伙辦事很是徹底,不但是他自己,他下邳國相府的別駕、從事、六曹、校尉、干事、以及隨行人員,甚至就是在編的士兵……統統都得挨個剃大光頭!
在下邳國生活,當你走在大街上,若是看到一大群騎著高頭大馬、腦袋瓜兒锃光瓦亮的禿老亮正向你迎面走來……
不用害怕,那只是下邳國的最高班子成員們微服私訪,視察民情而已。
笮融在臺上好一番講述佛法,只把自己說的口干舌燥之后,方才下臺離去,換上其他的佛學高深的高僧代替他繼續上臺演講。
笮融一下臺,便有小和尚替笮融拿來金爵和銅盆涑口。
笮融仰頭“咕嘟嘟”的飲了一大口水,然后噗的往盆里一吐。
“無量壽佛,這一次的浴佛會,似是比往年的人還要多上不少呀。”笮融轉頭看向下方,對他的手下感慨言道,語氣中充滿了欣慰。
小僧眾們急忙一個勁的點頭,拍馬屁道:“大師佛法高深,普度眾生,引得四方虔誠民眾來此受佛理普照,著實是無量的功德。”
笮融就愛聽別人這么說他,當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名禿頭的下邳國校尉,慌慌張張的沖著笮融奔跑過來。
待跑到他跟前,便見那校尉的雙膝一軟,“噗通”的一聲,竟然是直接跪倒在了笮融的面前。
一看這名校尉的表現,笮融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心下甚是不爽。
大過節的啥意思?跟佛爺要紅包啊!
笮融念了一聲禪語:“無量壽佛,汝這癡兒,這是作甚?汝縱然是憧憬拜服佛爺,可也無需行這般的下跪之禮,佛法堂中不比郡國府衙,不興這一套,快快起來,瞅你像個什么樣子!”
說罷,伸手雙手,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去攙那個校尉的雙臂,卻是想要扶他起來。
那名校尉卻沒時間領笮融的情,他驚慌失措的呼道:“大師,大事不好了!斥候回報,南城之外的十里處,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了數千的人馬,正奔著下邳城攻來!其勢頭不小,顯然是早有準備!今日乃是盛節,四門皆開,城內城外法壇遍布,這一時半刻的,城門關他補上啊!大師,似此該當如何?”
笮融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立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