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這個人,總體來講還是比較英明的。
能當上諸侯盟主的人,絕非像辛毗這樣年輕的油滑之士能夠隨便糊弄,畢竟袁紹也是在朝堂起伏多年的人,絕非普通人能比。
辛毗這個人有才干,袁紹能看的出來,但他同時還看出了這個年輕人的輕佻浮躁和急功近利。
但辛氏家族畢竟是潁川的名門,而且辛毗和他的哥哥辛評都是當世名士,袁紹不可能因為他為自己爭官價高的小事就把他給處理了。
回頭傳到其他氏族耳朵里去,袁紹的人望可就是徹底垮了。
但袁紹可以用別的方法治他。
假如辛毗主動向袁紹坦誠,袁紹尚不會瞧不上他,但辛毗死口不承認錯誤,反倒是把事情往黑山軍的使者身上推諉,這點就有些讓袁紹看不慣了。
袁紹為了安撫他的哥哥辛評,沒有收拾辛毗,而是暫時將他調離冀州中樞,派往自己的長子袁譚手下述職留用。
袁紹這么做,也是極有深意的。
在拿下并州之后,把張燕趕到山溝里去之后,袁紹就有意拿下青州,而拿下青州的主將,袁紹則有意扶持一下自己的長子袁譚。
讓辛毗過去,一則懲戒,二則也能讓他給袁譚出出主意。
辛毗年輕焦躁,對袁紹的這種舉動很不服氣,表面上雖然遵從,但實則心中已經產生了怨恨。
看似風起云涌的天子遷都,在這場買官行動中,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被蓋過去了,但陶商并不天真的認為此事會這么簡單的結束。
至少有一個人不會甘心就這么吃啞巴虧。
在這次遷移天子的事件中,最大的失利人是曹操。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陶商相信,以曹操的性格他絕對等不了十年。
報復自己肯定就是近期的事。
數日之后,北方那邊傳來消息,大司馬、幽州牧劉虞因叛逆之罪被公孫瓚斬首示眾,公孫瓚已經命人將劉虞的首級送往范縣,并述職上表請罪。
公孫瓚殺劉虞的舉動雖然是在陶商的意料之內,但卻大大的出乎了眾諸侯的預料。
不論如何,劉虞也是當今天下最富盛名的漢室宗親!而且他在民間的人望極高,在北方很得人心,甚至有人曾將其喻為‘天下引領之為歸’,這樣的人物,居然被公孫瓚扣以謀反的罪名殺了?
公孫瓚此舉,用一個什么詞來形容呢?
簡直是天怒人怨!
就在大家齊齊為劉虞感到惋惜的時候,唯有一個人差點沒樂出屁來。
不消多說,那個人自然就是袁紹了。
河北諸雄中,公孫瓚毫無疑問的是袁紹最大的對手,比張燕有過之而無不及,身為當年和孫堅并列的最善戰兩大諸侯之一,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可以說是任何一個諸侯的噩夢。
可惜的是,在出了擅殺劉虞的這件事之后,在袁紹的眼中,公孫瓚已經跟死人無異了。
任你麾下的騎兵再善戰,在失了天下人望之后,且看你還有何能耐可與袁某做對!
數日之后,公孫瓚使者的請罪書和劉虞的人頭,被送到了范縣。
劉協在看到了這些之后,當場就流下了惋惜的淚水。
雖說他跟劉虞并不熟悉,但在這個虎狼遍地的天下,能真正讓劉協放心的人,或許也僅剩下那些所謂的漢室宗親漢了。
當今天下,在劉協心中,真正有能力匡扶天下的劉家宗親僅有三人。
一個是益州牧劉焉,一個是剛剛才被敕封為荊州牧、鎮南將軍的劉表,還有一個就是劉虞。
年前的時候,劉協在濮陽城得到了消息,說是益州牧劉焉在成都因背瘡迸發而逝世,如今沒過幾個月,劉焉又死在公孫瓚的手里。
三個最具有影響力的宗親,在今年一年就折損了兩名,劉協很想找算命的風水師傅算算,看老劉家在今年是不是方到了什么邪物,走了個這么大的被字。
正傷感間,中常侍馬遜進了屋來,沖著劉協拱手到道:“啟稟陛下,丹陽郡守陶商求見。”
劉協伸手擦了擦眼淚:“快傳。”
馬遜出屋,邀請陶商入內,陶商卻是笑呵呵的向馬遜咨詢天子的情況。
馬遜對陶商非常的有好感,便將天子收到公孫瓚呈報的奏折后,很是傷感的情況告訴了陶商。
聽了馬遜的話,陶商心中有了數,隨即進去面圣。
“陶愛卿!”
一看見陶商,天子終于是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一邊哭一邊道:“愛卿可知道,朕的宗親叔輩,被公孫瓚那賊廝害了!”
劉協畢竟還是個孩子,陶商看見他哭,心中也感覺頗不好受,他伸手從袖筒中取出一卷手帕,遞給了劉協,低聲道:“陛下不要過于傷心,逝者已矣,臣今日便是特意為了此事來找陛下的。”
劉協接過陶商的手帕,擦了擦眼淚,抽噎道:“愛卿有何話要與朕說?”
看著劉協哭泣的不成樣子,陶商心中頗有些觸動。
這個孩子的感情還是蠻細膩的,為了一個沒有見過叔叔而哭成這個樣子,算是挺重感情的了。
說來說去,他終歸還只是一個沒爹沒娘,卻在不斷被人欺負利用的孩子而已。
“陛下,公孫瓚平叛有功,陛下應予以恩賞,陛下可將鎮北將軍和幽州牧的官位賣給公孫瓚,以安其心。”
“什么!”
劉協一聽這話,不有的大驚失色:“陶愛卿,公孫瓚殺了朕的宗親叔叔,還冤枉他變節!朕現在恨不能親提百萬大軍,北過黃河親斬此獠的首級!你還讓朕去封賞他?簡直就是荒謬!”
陶商并不著急,他只是淡淡道:“陛下若是要問公孫瓚的罪,那就請立刻下詔,提百萬兵去幽州平叛,臣愿為前部先鋒,為陛下分憂。”
劉協聞言一噘嘴:“愛卿說的這是什么話!你分明知道朕手中沒有兵將!”
陶商長嘆口氣:“陛下知道自己手中無兵,卻還是如此任性行事,陛下可知道,如今褚飛燕的黑山軍已經被袁紹打進山溝要飯去了,整個河北之地,除了公孫瓚之外,再無人是袁紹的抗手,若是公孫瓚再被削弱,那整個黃河以北早晚必屬袁紹……袁紹若是奪了河北,陛下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劉協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也大致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意味什么?”
陶商嚴肅的道:“冀州乃是天下糧倉,并州出彪悍強卒,青州乃是海鹽大州賦稅極高,幽州產天下良馬……糧、錢、人、馬袁紹一樣不缺,陛下覺得他日后會不會比董卓更具威脅?”
劉協被陶商這么一嚇,頓時慌張了。
“絕,絕不能讓袁紹成了勢!”
陶商繼續道:“大司馬的死雖然令人惋惜,但從長遠來看,對陛下還是有利的,畢竟當年袁紹曾有意立大司馬為帝,在關東建朝……雖然大司馬沒有答應,但今后難保袁紹不會舊事重提!”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劉協聞言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拍桌案:“袁紹這廝,枉為諸侯盟主,著實是可惡至極!若無愛卿提醒,朕還當他是個忠臣良將呢!”
陶商迎合劉協道:“誰說不是呢,陛下今后一定要分外小心,不可讓袁氏賊子鉆了空子,需知袁氏樹大根深,在天下甚得士子之望!”
“朕對袁紹多好,連大將軍都賣給他了,他卻這么對待朕!居然還想立別人為帝……卻著實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陶愛卿,這次的大將軍之位,你賣了他多少錢?”
陶商嘿然一笑:“陛下放心,臣絕不會憑白便宜了袁紹,臣這次足足坑了他六千錢!”
劉協聞言驚訝了:“這么多?”
“這還是臣手下留情了呢。”
劉協呆愣了一會,突然道:“他活該!誰讓他對朕不忠的!愛卿坑的漂亮!”
陶商點了點頭,道:“陛下,按照目前的局勢,公孫瓚這官是一定要封的,陛下不但要封他為幽州牧,另外最好在給他個節制四州的名分,這樣他才能和被封為大將軍的袁紹打的有來有往,讓陛下無憂的發展……陛下放心,臣絕不會讓陛下憑白的給公孫瓚封官,臣一定會狠狠的宰公孫瓚一筆。”
劉協使勁點頭:“對,宰死他!”
陶商又沖劉協作揖道:“臣此次賣官,得來的錢財來日便將如數上報,臣雖對陛下忠心不二,但為堵天下悠悠眾口,還請陛下派遣親近之人查賬,以證臣之清廉。”
劉協感慨道:“愛卿真是個君子忠良啊,對你這樣的臣子,朕哪能派大臣去查你,如此朕豈不成了昏君?這樣吧,就讓中常侍馬遜代表朕去看賬,意思意思就完了。”
陶商的面上充滿了感動:“陛下如此信任臣,臣雖肝腦涂地,日后也當萬死不辭的效忠陛下。”
“陶愛卿不必如此,你是朕的忠臣良相,日后定可載入史冊,留芳千古。”
陶商謙虛的擺了擺手,突然道:“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想要跟陛下請示。”
“什么事?”
“公孫瓚麾下,有一個人叫做劉備,原是平原相,此人乃是漢室宗親,亦是公孫瓚的心腹,陛下此番若是要封公孫瓚,切記也不可忘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