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很聽話,一聽皇甫嵩這么害怕他,隨即將臉一板,掩飾了適才的態度。
“老師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就說明在您的心中,早就對此事有了譜,有了底!您一定有方法能夠打贏董卓吧?還請老師為學生指教指教。”
皇甫嵩抬起他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陶商的腦門,嗔道:“就你小子的鬼心眼多,能猜到老夫的心思……你是如何知曉,老夫會有辦法對付董卓的?”
陶商笑了笑,沒敢隨口接茬。
你當然是有辦法對付董卓了,不是有一句古話說得好么,老而不死是為……那啥來著。
皇甫嵩捋了捋下顎上的胡須,道:“你回頭去面見袁紹,老夫可以代表他,寫上書信一封,送往涼州的馬騰和韓遂處,對他們二人陳以厲害,讓他們出兵襲擊董卓的后路,攻克長安,拯救天子……董卓若是知曉老巢被襲,你說他會有什么樣的表現?”
陶商聞言福靈心至。
“還能怎么辦?天子是老賊執掌天下的命根子,若是讓馬騰和韓遂割了,董卓豈不太監?”
皇甫嵩皺了皺眉頭,不滿道:“什么亂七八糟的……總而言之,馬騰和韓遂的勢力不弱,董卓一直在想辦法拉攏他們、邀請二人兵駐長安,可惜的是,他們兩個卻一直沒有將兵東向,很顯然,他們并不想屈居于董卓之下,此番倒也是正好隨了他們的心愿,屆時袁紹、曹操還有你,與馬韓二人前后夾擊,揮動大軍掩殺,任憑西涼軍何等驍勇,也是敗局必矣。”
陶商摸著光滑的下巴,尋思了一會道:“老師,據學生所知,馬騰和韓遂當年和王國一樣,都是叛逆之人,而且他們擁戴王國舉事時,亦是曾與老師您和董卓交過手,可以說算是敵人……您的一紙書信,對他們真的有用嗎?”
皇甫嵩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孩子,平日里挺聰明的一個腦袋,怎么到了這關鍵時刻,反倒是犯傻了呢?當年老夫與董卓討伐王國,對兵馬、韓二人,不過是各為其主,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董卓與他二人交過手,現在不也是極力拉攏著嗎?況且老賊勢衰在即,此等時刻,正是他二人建功立業之時,他們焉能有所不應?況且以老夫的身份寫信,他們多少還得得給些面子的。”
皇甫嵩的最后一句話,陶商沒太聽明白,尋思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
皇甫嵩乃是涼州人士,其家族亦是涼州的士族,更兼還是名將之門!
皇甫嵩的父親皇甫節乃是雁門太守,祖父皇甫旗乃是扶風都尉,曾祖皇甫棱乃是渡遼將軍,其叔父皇甫規死后獲大司農之位的追敕,在世時更是與張奐、段颎合稱“涼州三明“,威震西羌!
所以說,無論是聲望還是門第,以皇甫嵩在涼州的特殊地位和背景去寫這封書信給馬騰和韓遂,還真的就是十拿九穩。
“老師運籌帷幄,早有致勝之法,弟子著實感到欽佩……那咱們也別耽擱啦,請你現在就趕緊動筆?”
皇甫嵩本來還在捋順著須子呵呵笑,一聽這話,直接就把臉板了起來。
“混賬東西,老夫愿意什么時候寫,就什么時候寫,怎么何時還輪到你給我老夫指手畫腳?老夫又不是你的書童!”
陶商聞言撇了撇。
年紀大了就是脾氣沖,三句話沒嘮好就急眼,老頭著實是有點不太講道理。
“那您怎么樣才能寫呀?”
皇甫嵩將腰板直了一直,道:“老夫好不容易露這一把臉,怎么說,不也得讓袁紹和曹操親自過來請老夫寫,老夫才能動筆?這點道理都不懂,真不知你是怎么在官場混的?”
陶商聞言不由的是一腦袋黑線。
一個個的譜都這么大,你上桿子出的計謀,還得讓他們倆給你來個三顧茅廬?
真不是是你賤還是他們賤。
陶商斟酌了一下詞匯,又問道:“老師讓他們來請倒也不是不行,不過需要多大的場面,弟子卻是拿捏不住……需不需要弟子給你搭個大土臺子,讓他們兩個給你焚香磕頭,三跪九叩,然后您再來個三請三辭,讓他們倆足足磕滿三九二十一個頭,在行動筆乎?”
皇甫嵩氣的胡子直抖,精神頭比起適才的萎靡不振,一瞬間仿佛是強了許多。
看這樣子,老頭現在著實是有點要延年益壽的跡象。
老頭一指帳篷外,氣道:“滾出去!”
“哦。”
陶商聞言隨即起身往帳篷外走。
“等一會!”皇甫嵩又忽然喊了一嗓子。
陶商停住腳步,疑惑的看著皇甫嵩。
皇甫嵩臉上的肌肉微微抖了抖,似是有點憋不住笑意。
“臭小子,以后出門別說是老夫的徒弟……三九等于二十七?這點算術都算不明白,也不知道陶恭祖昔日是怎么教的你!”
陶商聞言恍然,點頭回道:“弟子記住了。”
“滾吧!”
陶商隨即走出了帳篷。
看著陶商消失的背影,皇甫嵩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安慰之色。
“這孩子,故意在老夫面前瞎鬧騰……他是想轉移老夫的思緒,不讓老夫過于沉溺于自己身體的病珂嗎?……唉,也算用心良苦了。”
陶商將皇甫嵩的計謀報告給了袁紹之后,袁紹又找曹操商議,二人對于皇甫嵩的計劃大感滿意。
對于這位當年的大漢軍神,袁、曹二人還是相當尊敬的,聽了陶商的轉述之后,二人果然親自來到陶商的軍寨,恭請皇甫嵩出手相助。
皇甫嵩見袁紹和曹操把面子給足了,也不矯情,隨即將早已寫好的書信交給二人,讓他們卓速派人,去送往西涼的馬騰處。
涼州金城。
馬騰雖然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后代,但由于其母乃是羌人,使得他的身體中有一部分羌人的血脈,因此在長相上,他與純種的漢人有著一些較大的差異。
他身長八尺余,身體洪大,面鼻雄異,頭發散亂系髻,其余的頭發則是披散在肩膀上,論及打扮倒是頗有些一些羌人的作風。
而他眼珠子的顏色,也不是全黑,隱隱中似是有些發綠光,頗有些西域之地的異族風情。
他的胡子和頭發看起來有一些天生的自來卷,而且有些略黃,也不知道是天生就是這種顏色,還是馬騰從小生活條件不好缺鋅導致。
說的洋氣一點,馬騰就是一個混血兒。
說的實際一點,馬騰實際上就是一串兒。
眼下,這位西北大串正拿著袁紹派人送來的書信,皺緊眉頭沉思不語。
袁紹信中所說的事情干系過大,就算是馬騰心中有意向答應他,但涼州局面的復雜程度,未必比中原要低,因此馬騰必須要問過韓遂的意見才好行動。
馬騰和韓遂當年共同擁戴王國叛亂,期間分分合合,打打鬧鬧,關系可謂時好時壞。
倆人關系好的時候可以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托妻獻子都不在話下。
關系壞的時候,倆人恨不能刨心、挖肺、食肉、砸骨、寢皮,恨不能掘對方的十八代祖墳。
趕上袁紹和皇甫嵩運氣好,馬騰和韓遂在最近,正處于山無棱天地和的時間段。二人目下,共同駐兵于金城。
不多一時,韓遂來到了馬騰的居所,一進來,便大大咧咧的道:“大兄!找急忙慌的找某,有何要事?”
馬騰請韓遂坐下,然后將袁紹的書信遞給了韓遂,道:“韓二弟,你看這個!袁紹派人送來書信,卻是讓皇甫嵩出頭,游說你我二人與其分東西兩路夾擊,起兵攻打長安,滅董卓以救漢室……前一段時間,董卓亦是頻發書信,邀請咱們兩人起兵入駐長安,與他合股,共同執掌天下,如今兩面都對你我頗為看重,何去何從,為兄卻是當真難以決斷!特此邀請韓二弟,前來商議一下此事。”
馬騰和韓遂,雖然昔日都曾反叛過朝廷,但在性格和本質上,卻不完全一樣。
馬騰雖然是伏波將軍的后人,但家道不振,生活頗為疾苦。
馬騰為人卻還算有些義理,當年擁簇王國叛亂,也不過是因為當時的涼州刺史耿鄙信任奸佞,嚴酷壓榨羌人與氐族中人,馬騰氣盛、義憤填膺,再加上又是氣憤不過耿鄙的所作所為,因而造反。
就實際上來說,馬騰還算是個相對穩重的貨色。
但他那亦敵亦友的老搭檔韓遂卻完全不一樣。
韓遂這個人,是一個純粹的投機主義者,也是一個頗有些野心的陰謀家。
性格上,韓遂為人可謂是極度自私自利。
這種豺狼一樣的性格,注定使韓遂不會久居人下,也不愿意偏安一隅。
“大兄,依我的看法,這長安,咱們或許還是去得的!”
韓遂籌謀了片刻,隨即對馬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袁紹和董卓相爭,天子被置于長安,防備空虛,我們不妨答應袁紹的要求,出兵與之前后夾擊董卓,但萬事不可白做,這長安的天子,今后可需得落在咱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