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們周邊有個事你知道嗎?有個人回家的時候,發現他老婆正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聊著聊著,邵勇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前幾年一個中年男人因為被帶了綠帽子,憤而殺妻的案件。
高文杰的情緒明顯有些波動,他暫時卸下防備,凝神細聽,鼻翼翕動,一副厭惡而興奮的樣子。
但高文杰很快就發現,邵勇根本就不是在認真講故事,而是在仔細地觀察著他的反應,他立刻就跳脫出來。
“警官,你能說點別的嗎?我不知道你說這些東西對于你們破案有什么幫助啊。”高文杰很勉強地笑著。
“隨便聊聊嘛,這事是個老爺們都受不了對吧……”邵勇加大力度,專挑那種讓男人心頭帶血的話說。
高文杰壓著眉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邵勇繼續試探著高文杰的神經:“女人么,都那么回事對吧。和你好的時候,嗯,這個那就還行。過兩天找到更好的,又得換人對吧。”
高文杰罕見地沒有回話,腮邊的肌肉不斷地跳動著,后槽牙咬地咯咯響。
“剛才我和你說的那幾個把媳婦弄死的,我佩服他們是漢子,真的!雖然各走各道,但人家殺了人也不跑,一命賠一命!就怕那縮頭烏龜,整天躲在殼子里,遠遠地看著小姑娘摟著新對象在哪走,晚上又一個人窩在小屋子里抹眼淚,再不然就找別人撒邪火。”
邵勇握著水杯,冷嘲熱諷道:“我就看不起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瞻前顧后,做什么都畏首畏尾,要這事擱你身上,你肯定不敢干吧!”
高文杰登時變了臉,他猛地傾身向前,手銬嘩啦啦地撞擊著面前的鐵板:“你說我不敢?誰說我不敢,操你瑪的!”
雖然大家都早有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只見高文杰瞪圓了眼睛,咧著大嘴,露出兩排細小整齊的牙,臉上兇相畢露,很是滲人。
高文杰吼完,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瞬間恢復了平靜,然后一言不發地側臉看向墻壁,不再與邵勇等人對視。
就在高文杰脫口而出的一剎那,他在心理上已經輸掉一籌,優勢已經傾向了訊問的一方。
高文杰無法再直視邵勇的眼睛,可除了邵勇,他還能看哪?
訊問室就這么大點地方,抬頭看天花板像弱智,低頭看地板像是做了虧心事。
高文杰又不愿意看著對面的邵勇,往右一看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能向左側著臉,看著墻上的犯罪嫌疑人權利告知書,裝作讀得津津有味。
單向玻璃墻外,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訊問室內,雖然大家臉上都很平靜,但心里卻多少有些焦急。
畢竟牽扯到三條性命,又過了這么些天,到現在連她們究竟陳列在哪里都不知道,警方的壓力可想而知。
時間一點一滴地走到凌晨三點,邵勇等人依舊在高度緊張地對高文杰的內心進行火力強攻,但高文杰卻已面有倦容,勉強睜著眼睛。
邵勇與何曉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快速地問著各種問題,不給高文杰留任何反應的時間。
兩人刻意問得不成套路,東一頭西一頭,讓高文杰摸不清底細,高文杰雖然說得都很謹慎,但此時他的節奏已經被打亂了,回答的速度被迫跟著加快。
“你家別墅有三層是吧?”
“不錯。”
“第三層是你平時活動的地方?”
“是的。”
“平時沒人到你的私人空間去吧?”
“還好。”
“你平時在哪里吃飯?”
“一樓餐廳。”
“玩電腦呢?”
“在我臥室。”
“看書呢?”
“也是臥室。”
邵勇把高文杰家別墅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問了一遍,而高文杰則一直側著腦看著墻壁。
“你的浴室也在三樓吧?”何曉麗又補了一句。
高文杰此時已經很是疲憊,一聽何曉麗說到浴室,他眼皮驟然一跳,從眼角瞄了何曉麗一眼,但又迅速轉了回去:“是的。”
高文杰左側正是單向玻璃所在的方向,雖然高文杰沒有看著邵勇等人,但其實他的臉是對著肖然他們的。
看著高文杰反常的眼神,肖然立刻判斷道:“他浴室里肯定有東西,很可能是他處理三人的地方!”
雷康點了點頭,通過無線耳機將意思傳給了邵勇。
“給你講個故事吧。以前,我問過一個老偷兒,他專門偷人別墅,就你們家這種的獨棟別墅。基本上搬的一干二凈,什么痕跡物證都不給你留下。”
邵勇話鋒一轉,突然說起了一個案子:“后來這家伙,有次一晚上搬了四戶,累得實在受不了,就在最后一家的浴缸里放了一池子水,洗了個熱水澡,瞇了一會兒。你知道嗎?就是這一會兒,讓我們逮到了他。”
高文杰皺著眉頭,側耳細聽,又猜不出邵勇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知道我給你講這個故事什么意思嗎?”邵勇故意頓了頓。
高文杰轉過頭看向邵勇,十分不解。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呀。就這一缸水,漂著人身上的那點泥,就能驗出DNA。”
邵勇趴在桌子上,詭笑地盯著高文杰,他突然壓低了聲音,話語很是沙啞低沉:“更何況是你做的那些血和肉渣呢?你就算是在里面做的再利索,刀子再鋒利,你浴缸上的那些痕跡,也永遠弄不干凈的啊!”
高文杰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上半身重重往上一挺,雙腿驟然收了回去,表情就像被人戳了一刀。
“你把她們放進去的時候,應該是特別小心的吧,生怕碰到了其他地方,留下哪怕一點點的印記……”
邵勇繼續往下‘模擬現場’,高文杰沒有反駁,也沒有回答,任憑邵勇在哪自言自語,他只是低著頭抖著腿,看神色非常煩躁。
就這樣耗到了四點半,高文杰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頭不停垂下又抬起,小雞啄米一般。
而負責訊問的邵勇三人,在這樣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也是疲憊到了極點,快要問不動了。
但是訊問不能停,此時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一旦讓高文杰有了喘息的機會,他一定會再次建立心理優勢,到那時就更難辦了。
肖然洗了把臉,捋了一把凌亂的頭發,眼中透漏出一股堅定,拎著那個拉桿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