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開始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崇禎之所以一直以口喻的方式傳達朱斌自己的意思,就是為了不落下任何口實,無論朱斌和浙江官員的爭斗最終是個什么樣的結果,最后的勝利者永遠只有一個,就是崇禎皇帝!
無可否認的,崇禎是一個勤勤懇懇,一心要讓大明中興的好皇帝,但帝皇家的人,權勢、陰謀、駕馭臣下的心思和本領,卻永遠都透露著陰暗面。
崇禎看重了朱斌,一來朱斌是“自家人”,崇禎素來認為自家人在忠誠心上遠非那些外人能比的;二來朱斌年輕,從來沒有踏入過官場,自然也就沒有沾染到那些官油子的丑陋習氣;最后最重要的一條,還是因為朱斌年輕,容易控制在崇禎的手中,一旦給了朱斌恩典和信任,崇禎堅信朱斌一定會對自己感恩戴德,拼了命的為自己辦事……
可惜無論崇禎如何計算,都始終忘了一點,那就是朱斌根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朱斌內心深處真正忠誠的,或許只有自己。而且,朱斌絕不是崇禎眼中的那個“老實人”……
……
兩天后,黃溪成功的得到了朱斌想要的口供,沒人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但在曹化為這幾人的供狀上,無一例外的承認了自己和后金有染,為女真人送去火炮情報等等之類。
而在這兩天之中,朱斌也并沒有閑著,他雷厲風行地開始清查浙江官僚體系,僅在杭州一地,兩天內就因“私通后金案”而牽扯進了五十余名官員。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些卷入到“私通后金案”中的官員,全部都屬于曹化為、周重光和周庚這一黨的親信心腹。
不是沒有人不服,而是朝廷派來的兩位欽差全力支持著朱斌的一切舉動,而在欽差身后的,卻是當今的皇帝陛下……
“朱巡撫,你此次辦案甚是得力,回京后圣上必喜。”在杭州,急著趕回京師復命的周延儒笑道:“我與吳公公就先押解著曹化為這三人回到京師復命,不幾日圣上必會下旨。朱巡撫,這在浙江對此案的繼續調查一刻也不能松懈了啊。”
朱斌肅手站在一旁,說道:“是的,朱斌謹記在心。我調了兩隊人馬護送兩位欽差大人回京,帶隊的是李天齊。本來從常州方面還有一批糧餉想跟著大人們回京,只是兩位走得實在匆忙,看來來不及趕到杭州與大人們匯合了……”
“常州方向調來的糧餉?”吳直皺了皺眉頭:“那常州府好像是張云樂吧,這人倔強得很,就是為了糧餉的事才弄了個革職戴罪立功,怎么他會主動向朝廷交納糧餉?”
朱斌笑道:“自朱斌上任后,也曾去過常州,和這張云樂促膝長談,告知他糧餉對于朝廷的重要性,張云樂這才醒悟到自己過去的錯誤之處,因此這次也算得上是向朝廷請罪吧……”
其實這糧餉可和張云樂一點關系沒有,都是朱斌在除掉曹化為等人后,得到的一批物資糧食。他心里甚是看重張云樂,可要將來委以其重任,非把他頭上的那頂罪臣“帽子”去掉不可,因此這功勞可就被朱斌安到了張云樂身上。
“他早點能夠醒悟朝廷的難處,又何至于如此?”吳直鼻子里哼了一聲:“也罷,圣上對張云樂的才能還是比較欣賞的,既然他知錯能改,總也不辜負了圣上的一片苦心。回到京師之后,我自然會把此事稟告圣上的。好了,朱大人,時候不早了,我等也該告辭了。”
誰想到,還沒有上轎,就看到負責護衛的李天齊匆匆過來:“撫帥,兩位欽差大人,城門內外到處都聚集著百姓,都是從浙江各地聞訊趕來的……”
“怎么回事?”朱斌一下緊張了起來。
李天齊撇撇嘴說道:“這些官員平時不做人事,早把浙江的百姓禍害慘了。不說別的,嘉興有個大財主,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浙江按察使周重光的親戚,結果被周重光暗中使壞,愣是把一個本來擁有萬貫家財的大財主整得一貧如洗。財主尚且如此,那些平民百姓就更加不用說了。現在聽說這些人落入法網,百姓們哪里還不想著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周延儒嘆息著道:“朱巡撫,這三人乃是朝廷重犯,萬萬不可出事,你且去把百姓們勸開吧!”
朱斌點了點頭,也不帶護衛,隨李天齊來到城門處,果然看到黑壓壓的都是百姓,一個個臉上寫滿了仇恨,就在那等著囚車的到來。
“諸位,在下乃是浙江巡撫朱斌,各位聚集于此,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不過還請散開,讓囚車通過吧。”找了一個高處,朱斌站上去大聲說道。
人群里很快響出一個聲音:“巡撫大人,我們知道你是好人,這些狗官也是被你除掉的,咱們永生永世都感謝你。可是,這些狗官好容易落入法網,等再到了京師,萬一官官相護,他們又回到浙江繼續禍害我們怎么辦!”
朱斌苦笑了下,看來大明官員的名聲當真是臭了,就連普通鄉民也知道這些官員的惡劣本質:“諸位鄉親,這次圣上下了決心,一定要嚴辦這些貪官污吏,本撫也向你們保證,他們絕逃不了懲罰,否則本撫甘愿脫去這身官服以示謝罪。請諸位鄉親快快散去,否則這樣反倒給人落下口實……”
人群里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終于慢慢的讓出了一條通道,這時,又是一聲聲音傳出:“巡撫大人,咱們老百姓可就指望你了,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