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黨和王黨之間的爭斗,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雙方誰都心里清楚,矛盾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在這場合你死我活的爭斗中,任何的一個細小的疏忽,都足以致對方于死地。這是一次誰也輸不起的戰爭!
明軍果然實現了他們的諾言,沒有任何的舉動,他們一如平常,駐扎在自己的軍營里,維護著漢陽的穩定,和漢陽的當地朝鮮人,保持著一種友好相處的關系。而當到了形勢最緊張之時,明軍軍營甚至發布了禁止士兵外出的命令。
對于明軍的這種態度,世子黨和王黨雙方都覺得非常滿意。明軍任何一點態度上的傾斜,對于任何一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而保持中立的態度,也是他們所愿意看到的。
世子黨所依賴的最重要的力量,即為元中所指揮的六百禁軍,以及少量的都城御營廳軍。當然,還有那個明里保持中立,但在暗中支持他們的八百明軍。
而在王黨方面,除了貼身護衛國王綾陽君李宗的二百名衛士,對于都城御營廳軍的爭取就成為了他們的當務之急。都城御營廳軍名義上的指揮雖然是樸安貞,但誰都知道,真正在幕后控制著這支力量的卻實際上是他的父親樸昌樹。
這位朝鮮的重臣,態度一直都非常的曖昧。他似乎更愿意采取游離于政治斗爭之外。冷眼旁觀著兩派地斗爭。他所要考慮的,只是如何為樸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金光柄曾經代表自己的國王,找到樸昌樹進行過一次長談,樸昌樹堅定地告訴他:
“我做的是朝鮮的兵曹掌事,我并不想參與到權利地爭奪之中,我只想守衛著朝鮮的安全。請您回去告訴王。都城御營廳軍是朝鮮的軍隊,是用來護衛漢陽的安全的。我們不會被任何人所利用,不管是世子還是其他人,我們將和明軍一樣采取中立地立場……”
這樣的回答讓金光柄有些失望,但朝鮮就是這樣的。不光是在朝廷中,就連在軍隊之中也是派系林立。有的時候,甚至國王都往往無法調動自己的軍隊。
當把這一不利的消息回報給國王李宗之后,李宗憤怒地說道:
“這是只老狐貍,他在觀望等待,卻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是朝鮮地國王。難道我沒有資格來調動他嗎?等到把李滯和宋時烈的事情處理好了,我第一個就要整頓軍隊。國王的威嚴是絕對不容觸犯的……”
景平元年十二月十八日,漢陽。
在這一天的上午,世子李滯悄悄離開了慶云宮,轉而進駐昌德宮。而元中指揮的禁軍,也開始悄悄分發武器,一場政變即將開始!
王黨也嗅到了其中巨大的危機。李宗將軍事指揮權交到了親信金光柄的手中,隨后。金光柄迅速調集二百近衛隊士兵,組織慶云宮全部地宮人。拼湊出了一支一千多人的武裝,用以拼死保衛國王,保衛神圣地慶云宮。
金光柄又派人通知明軍大將李建標,告知其朝廷宮廷有人陰謀政變,請求明軍出兵干涉。但是。這一要求依舊被李建標禮貌客氣地所拒絕。在沒有接到明朝朝廷的命令之前。明軍絕對不會參與到任何朝鮮的政黨斗爭之中。
寅時,朝鮮李氏王朝歷史上只著名的“昌德之亂”開始了!
六百禁軍士兵被召集在了昌德宮的仁政門前。子李滯今天難得地穿了一身戎裝,在元中和宋時烈地陪伴下,看著手里拿著鳥銃的士兵,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對他們說道:
“今天,我將帶你們去完成朝鮮歷史上一件最重大地事情,把所有親清的人全部鏟除。朝鮮從來都是大明的藩屬國,可那些扎著辮子的野蠻人,卻入侵了我們的國家。然后肆意奴役我們的人民,但我們朝廷中的有些人是怎么做的?
在辮子軍面前,他們怯弱了,他們不惜出賣朝鮮的利益,不惜和我們的宗主國天朝大明為敵,這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容忍的,打倒他們,把一切和金虜有關的勢力趕出朝鮮。大明正在看著我們,努力吧,我勇敢的士兵們!”
他這話說得慷慨激昂,但心里卻充滿了對自己的譏諷。早在盛京的時候,他就已經投降了滿清。他才是真正的懦夫。還好,明朝并沒有發現這些,并給了自己最大的支持。也許在這次政變成功后,自己應當一門心思地侍奉好大明了!
禁軍士兵們完全弄不清楚什么政黨斗爭,他們選擇的只是服從。從來,朝鮮的軍隊只是政客們手中的玩物,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功西派也好,清西派也罷,包括現在的世子黨,總之,誰能養活他們,他們就只能聽誰的指揮。
等到李滯唾沫橫飛地說完,宋時烈接過了他的話題,陰沉著臉說道:
“現在,我代世子任命元中將軍為這次行動的將軍。所有的士兵,都必須聽從元中將軍的指揮。士兵們,勇敢的士兵們,行動吧!”
“殺進慶云宮,活捉金光柄!”
隨著元中的一聲大吼,“昌德之亂”正式拉開了帷幕。這是兩種勢力之間的較量,是父與子之間的較量。無論誰勝誰敗,在這場較量中卻永遠也沒有勝利者……
六百禁軍和三百名都城御營廳軍的士兵,由昌德宮出發,一路進發到慶云宮的慈德門前,并沒有遭到任何的抵抗,但當才出慈德門,很快就遭到了王宮衛隊激烈地抵抗。
二百名國王近衛成為了守衛慶云宮的主力。雙方以鳥銃對射。硝煙中不斷地有人倒下。但露出來的缺口,卻很快又有人填補上去。慶云宮,這個朝鮮的王宮,在這一刻卻成為了血肉橫飛的戰場……
負責指揮戰斗的金光柄,沒有想到世子黨這么急不可待地就發動了政變。本來按照他們的估計,在得不到明軍支持的情況下。世子黨起碼要到年底或年初才會發起政變,這樣,就給了王黨充分的準備時間,但現在,一切卻根本就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漢陽發生政變。慶云宮不絕于耳地槍聲,很快傳遍了漢陽。也許是朝鮮人對這樣的事情看得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并沒有露出什么驚慌,而是有條不紊地躲在了自己的家中。天知道又是哪一派和哪一派打了起來,朝鮮什么時候才能有個消停?
大臣們倒是很快聚集在了樸昌樹的家中。他們雖然知道世子黨和王黨的爭斗,但卻沒有想到李宗和李滯父子居然發展到了刀兵相對的地步。他們不清楚自己應該站在哪一方。而樸昌樹這位朝鮮地老臣,在大臣們心中的地位一下高了起來。
畢竟,在明軍明確保持中立的情況下,都城御營廳軍成為了漢陽最大的軍事力量。都城御營廳軍態度的任何微妙變化,都將會對這場政變產生嚴重的影響。而都城御營廳軍的態度,則完全取決于樸家父子。
“朝鮮什么時候才可以太平啊。”面對幾乎全部到齊的朝鮮大臣,樸昌樹悲天憫人地發出了一聲長長地嘆息:“一次接著一次地動亂,只會使我們朝鮮沉淪下去。難道因為各種各樣的政變帶給朝鮮地傷害。還不夠嗎?清西派、功西派,世子黨。還有那個什么王黨,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就僅僅是為了權利嗎?雖然天朝的軍隊已經開進了漢陽,可是女真人的威脅依舊還存在在那。這次的政變,只會讓朝鮮變得更加衰弱。我身為兩朝老臣。這心里的痛苦。該向誰去說啊……”
一些大臣們抹了抹眼睛,似乎被他地話所感動。漢陽府嘆著氣說道:“兵曹大人地心思我們全都清楚。可這事情已經發生了,總該拿出個辦法來吧?樸安貞大人手下有七千都城御營廳軍,我想,是不是可以拿出來平定這次變亂?”
“不!”樸昌樹斷然拒絕道:“士兵們絕不能插手宮廷的事情。諸位,這是王和世子地爭斗,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夠干預的。如果都城御營廳軍出兵的話,不管將來哪一方取得了勝利,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們都是推動變亂的亂臣賊子……”
大臣們沉默了下來,其實,不管誰取得了最后的勝利,只要能保住他們現在的地位和權利,那么一切的事情,都和他們無關了。握有重兵在手的樸家,尚且采取了觀望的態度,自己有何苦強出這個頭呢?
樸昌樹隨即命令自己的兒子,嚴厲督促都城御營廳軍不得妄動。又命人上了茶水,款待這些在自己家中的客人們。一邊派出人手,探查慶云宮方面的狀況。而其后不斷有消息傳來,慶云宮方面已經對王黨來說越來越不利了!
在世子黨凌厲的攻勢下,王黨衛隊節節敗退,安平門、西榮門接連失守,兩百衛隊主力幾乎死傷過半,殘余的部隊已經退至最后的防線,孝德門前最最后的頑抗。
那些宮人們倒表現出了比大臣更加大的勇氣。在王宮衛隊基本喪失戰斗力后,他們接過了守衛王宮的任務。禁軍雖然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但對孝德門的幾次進攻,卻接連幾次都宮人們的頑強而打退了下來。
從政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樸家的客廳里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楚。大臣不斷地喝著茶,早已分不清究竟里面還有沒有茶味了。樸昌樹卻閉起了眼睛,好像就快要睡著了一般。
終于,王宮失守的消息傳來了。
在指揮著進攻慶云宮的元中下了死命令后,禁軍士兵不顧一切地發起了最后的攻擊。在強大火力的支持下,縱然那些宮人們進行了最后的努力,在還是無法抵擋住禁軍一波接著一波兇猛地沖擊。孝德門,這道慶云宮最后的防線落到最終了禁軍的手里。
“禁軍搶占孝德門后,圍住了王的祥瑞殿。據宮里傳來的消息,王的身邊已經只剩下了金光柄指揮的二十多人。而那些禁軍的士兵們,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開始在宮中大肆劫掠。已經有大量的宮女遭到了奸淫殺害……”
樸昌樹猛然站了起來,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他的臉上騰起了騰騰的殺氣:
“真正豈有此理,政變本不是我們應該插手的事情,但那些野蠻的士兵怎敢在神圣的王宮中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我本不想管這些政黨之爭,可叛軍這等猖獗,卻不容我不手!”
樸昌樹態度的突然轉變,讓那些大臣們根本無法適應過來。
“父親,我們還在等什么!”樸安貞大聲叫了起來:“禁軍無禮,肆虐宮廷,這和那些女真的士兵有什么區別?我都城御營廳軍決不能坐視不理。父親,只要您一聲令下,我當即帶著都城御營廳軍一舉平定叛亂!”
已經開始有人漸漸地明白了,或者在幕后真正虎視眈眈注視著這一切的,正是這對樸家父子。他們一直在等,等待著世子黨和王黨拼個你死我活,等待著自己真正最佳的出場時機。現在,禁軍們的所作所為,正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
樸昌樹來回走動著,似乎正在做著掙扎。大臣們全都一聲不響,靜靜地看著這位兵曹掌事。而他的兒子都城御營廳軍指揮拍案鎮,卻在那一迭聲的在那催促著。
終于,樸昌樹停了下來,大聲道:
“立即通知李建標將軍,漢陽動亂,死傷慘重,都城御營廳軍決意出動,請天朝軍隊協助,以定漢陽之亂。樸安貞,都城御營廳軍全部出動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