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將軍,卡爾拉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責任。他忠心耿耿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為此不惜與自己的部下一起流血犧牲,但這樣的努力在缺乏外部支援,以及讓人顫栗的敵人的強大炮火優勢面前,卡爾拉將軍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竟然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他幾次來到宮中,懇求皇帝陛下沙拉能夠出現在城樓,與士兵們一起同甘共苦,激勵起將士們守衛到底的決心。但讓他失望的是,沙拉甚至都不愿意見他。只是讓人出來告訴卡爾拉:
“無論怎樣也一定要防衛住德里,否則,你的妻子和孩子將是第一個要為此而遭難的!”
卡爾拉知道當德里防衛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他的家人就已經都被皇帝陛下接進了宮中。這是做為人質來使用的。這將逼使著自己為了皇帝陛下而奮戰,一直到戰死的那一刻為止
平心而論,在卡爾拉將軍的指揮下,莫臥兒的士兵們還是打得相當頑強的,他們冒著猛烈的炮火,一次又一次地沖上城墻,用木塊、石頭,甚至是同伴的尸體來修補被炸毀的部分。
就在莫臥兒士兵為了自己的首都而浴血奮戰的時候,德里城中的那些富豪貴族們,卻做好了一切城破后的準備。有的人悄悄的制好了大明帝國的戰旗,就等著明軍進城的時候,盡力地展現自己對于大明帝國的愛戴,對于明軍入城的歡欣,對于明朝士兵的歡迎
有的人想方設法的想要和明軍將領取得聯系,他們不知從哪聽說英國人和人地關系不錯,一時滯留在城里的英國人的住處人流不息,這些來拜訪的莫臥兒人都只有著一個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希望英國人幫自己說說好話,在城破后能保留住自己的財產和生命。
九月十六日,在經過了長達十余天的炮擊之后,德里的西南城墻,終于被轟炸出了一個巨大地缺口。這也意味著,明軍進入德里的大門已經被打開。
“繼續炮擊一日,撕大缺口,明日進城!”
放下了千里鏡的鄭天瑞,神情里并看不出什么特別喜悅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是的,在如此巨大的火器優勢,以及長時間充分的準備之后,取得這樣的一場勝利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現在自己唯一要考慮的,就是一場足以毀滅莫臥兒地大捷。
“恭喜您,將軍閣下。”在他的身邊英國人卡切特帶著幾分恭維的口氣說道:“您幾乎沒有費什么力氣,就打破了德里的城墻。這樣輝煌的勝利,足以使您的名字留在歷史上的。我想,當您回到國內之后,您一定會成為您國家最大地英雄!”
鄭天瑞微微笑了一下:“這并算不了什么。和我的同伴相比,這樣的戰績只是微不足道的。其實,我更加向往的是在倭島的戰爭!”
“幸好我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卡切特看起來很有幾分慶幸:“否則的話,我真的無法想像一旦我們在戰場上相遇的時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場景。將軍閣下,我必須請求您。當您地士兵進入到德里的時候,請您一定要確保仍舊滯留在德里的英國人的安全。”
“你剛才說過了,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朋友的利益當然會得到尊重的。”鄭天瑞點了點。他忽然想到了皇帝陛下曾經對自己這些將領們說過的話。
大明,遲早有一天會和英國人或者法國人在戰場上刀兵相見,國與過之間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到了那個時候,哪怕最好的朋友。為了自己為之而效忠地國家,也會毫不猶豫的用劍刺進他的胸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對卡切特微笑著說道:
“卡切特先生,我昨日才接到了來自國內的消息。我將很愉快地通知你,為了維護英國國王無上的權威,為了大明和貴國地友誼。大明皇帝陛下已經下令我強大之大明水師遠征英國,與查理國王一起,去殲滅那些無恥地叛徒,無衛護國王陛下的神圣利益!”
卡切特地眼中流露出了驚喜,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國王派。他把國王的利益看的無限崇高。與查理一世一樣。在國王軍與明朝結盟之后,他就一直在苦苦等待著明朝直接出兵英國,但沒有想到這一喜訊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傳到了自己的耳中
大明武英二年九月十七日,明軍先頭部隊八千人開進德里。那段破損的城墻處,除了觸目可見的尸體之外。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莫臥兒士兵了。
抵抗是微乎其微的。除了在行進的路上,偶然會有一些莫臥兒人發起襲擊。先頭之明軍部隊幾乎就沒有遇到什么反抗。
下午,明軍督軍大將軍鄭天瑞在兩千精兵護衛之下開入德里城內。在東面,他聽到響起了異常激烈的喊殺聲。鄭天瑞皺了皺眉頭,很快便有一名司尉跑來報告,那是德里防衛的總指揮,卡爾拉將軍,正在帶領著三百余人做著最后的抵抗!
“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戰斗到底,他已經做到了一個軍人能做的一切。”
鄭天瑞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贊賞,然后他叫過了那名司尉:“你派一個精干的人去,告訴卡爾拉,讓他放棄抵抗吧,我將以一個大明將軍的身份,保證他和他的部下生命不受到任何威脅。”
在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后,鄭天瑞終究得到了他想像的東西。在明軍士兵的指引下,一個白發蒼蒼,滿面塵土,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血跡的軍人,出現在了鄭天瑞的面前。
鄭天瑞向他行了一個軍禮,非常認真地說道:
“我必須要向你致敬,在我進入到莫臥兒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軍人。如果莫臥兒的將領和士兵人人都能如你這般,我相信,我大明的軍隊不會那么順利地進入德里!”
卡爾拉苦笑了一下:“將軍,我得祝賀你,你終于帶著你的軍隊進來了。我做到了自己一切能做的事,現在,我累了,我想我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你可以去了,莫臥兒的皇宮就在你的面前,在那里,有你希望得到的一切”
“我聽說你的家人正被沙拉扣押著,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將盡力將他們營救出來。”鄭天瑞微笑著說道:“現在,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卡爾拉露出了一個笑意,可看起來竟是那樣的苦澀:
“是嗎?我可以下去休息了嗎?你真的不殺我嗎?是啊,我累了,我該去休息了。莫臥兒,我的莫臥兒啊。”
他步履蹣跚地走了下去,蒼老憔悴的背影,讓人看了有幾分心酸。每個國家都有貪生怕死,不惜出賣國家利益的人。但同樣的,每個國家也一樣有著像卡爾拉這樣的人。為了自己所無比熱愛的國家,他們可以付出一切,乃至于生命的最后結束
當鄭天瑞第一見到卜比杜拉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尊敬。從踏上莫臥兒的征程開始他就聽說過這個人。在一些絕密的,只有他能夠見到文件上,也都清楚地書寫著這個人的傳奇。他一直都想要見到這樣一個人,現在,他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有的人,為了大明英勇地奮戰在疆場之上,為了大明去戰斗,去流血犧牲,他們無所畏懼,比如自己和那些明軍中的將士們。
有的人,卻在另一線戰場上,同樣盡著自己的忠誠。他們將忍受著無窮的孤獨,他們將忍受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寂寞、永遠沒有終點的恐懼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真實姓名是什么。”注視著卜比杜拉,鄭天瑞靜靜地問道。
“我的真實姓名嗎?”卜比杜拉微笑了下:“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叫什么了。其實叫什么,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因為我們今天叫這個名字,明天又會去叫那個名字。在敵人,或者在自己的家人好友面前,我們有著各種各樣的名字。”
他想到了在自己接到任務的那天,讓他接受這個任務的理由很簡單,僅僅因為他的長相比較奇特,看起來并不太像大明的子民。他也永遠忘不了,是黃溪親自召見了他:
“從這一刻開始,你的名字就叫卜比杜拉,你的身世和其它資料都在這里,你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去記熟這一切,在明軍進入德里的之前,你永遠只是卜比杜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