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苜因為身份特殊,即是投資人又是CFO,楚垣夕又沒什么toVC的打算,理所當然的把這些事情一股腦都懟給她。特別是B輪投資是楚垣夕預計中最艱難的一大輪,大概要在同一個估值水平區間內融個三四次,還指望鄭德領投呢,袁苜不做投后服務還了得了?
實際上,楚垣夕一直認為由領投者或者投資者組成的銀團派出代表進入初創企業擔任CFO是一種非常好的方式,這比擔任董事可強多了。
董事并不一定要介入日常工作,但CFO是肯定要跟著一塊加班的,企業什么樣、有什么隱患、有什么亮點,CFO最了解了,甚至有的時候比CEO更了解。
沒想到袁敬的助理弱弱的說:“是這樣的楚總,袁苜總,她對巴人那邊的了解有限,不是第一手的,您似乎很久都沒跟她聊過未來發展方向了,她了解的只到巴人游戲出售為止。
然后小康,小康是這樣的楚總,袁苜總對小康的數據采購部分,只能看到現金流,不了解內涵。還有對供應鏈的監管,她的了解……不太靠得住。”
“我明白了。”楚垣夕臉色不太好,很快掛掉電話,然后踱著步走到袁苜的辦公區。巴人那邊的情況很簡單,如實的描述一下企業現在的發展狀況、未來的目標,以及為了實現目標正在做什么,正在燒什么錢,這樣應該就足夠了。比較費勁的應該是小康這邊。
小康只有總裁才有辦公室,袁苜和劉璐都是半包圍式的辦公環境。楚垣夕走過去敲了敲袁苜的桌子,使得CFO手下的打雜們十分詫異,因為一般楚垣夕找袁苜都是把她call過去。
袁苜也比較意外,不過很快起立,跟楚垣夕回到總裁辦公室。只聽楚垣夕說:“我記得咱們四月中,第一家旗艦店開張之前,就分別從你手下和劉璐手下抽了人成立了供應鏈監管部,進行內部審計工作,總負責人是劉璐那邊出來的總監,叫王鷗,對吧?”
楚垣夕連茶都沒沏就開始說事,這是個比較緊張的節奏了,袁苜一聽大概其知道怎么回事,非常正式的回復說:“是這樣的,但是現在這個監管部門,怎么說呢,雖然也在隨時擴充,但是有點跟不上門店、物流和供應鏈體系擴張的節奏。而且因為分管的部門領導不是我這邊出的,我實際上連監管報告都沒法信任。”
“問題就是發生什么讓你不信任了?”
楚垣夕有些緊張的問,不信任是為什么?肯定是腐敗唄。
他自己之所以平常總是忙,有很多時間很大精力都是分配到各種自查上的,其中可能產生腐敗的環節是他自查中的高頻區段。楚垣夕現在不怕出問題被他自己抓出來,但是特別害怕自己沒查出問題,結果被別人翻出來,特別是被投資人翻出來。那可就是黃泥掉進褲襠里,完全說不清了。
實際上為了能夠說的清,他當初才對劉璐慨然承諾小康里邊絕對不用自己的親戚和同學。
巴人為什么不需要對任何人做出這種承諾呢?因為巴人是個純線上的公司,可能會有一點點線下業務,都集中在搞活動上。這種情況下,可以產生腐敗的環節不是沒有,但是極少,比如說線上給游戲買廣告、買量的時候,是有腐敗空間的,但是不至于發誓六親不認。
而小康不一樣,小康是重資產強線下的產業,能產生腐敗的環節特別多,楚垣夕要是換一種思路創業,走toVC的模式,能把投資人坑哭出來。
所以這種創業模式決定了他不敢讓親戚同學進公司,首先要杜絕這些人和創始人也就是自己上下其手串通一氣的可能性。沒有這種人,這種最大的嫌疑就不存在,沒有瓜也沒有李,就不存在瓜田李下。
更重要的是,一旦親戚同學進來,很可能人家仗著和創始人關系好,私下里就直接下手貪了,連創始人都不知道,這可就虧大了……
只聽袁苜說:“我不信任因為我沒法信任啊,現在這個時間很敏感你沒感覺到嗎?所有環節必須向我公開我才能信任。你知不知道最近這一個多月隔生鮮壁賽道上已經爆了三四家明星初創企業了?他們為什么爆掉的?你新聘的顧問楊亨應該比較有發言權。”
“哎哎哎,楊亨可沒干貪腐的事兒啊。這個咱們做了背調了,甚至你也參與了。”
“我是知道啊,但是你知道現在投資者的疑心病有多重嗎?有的查出腐敗來,準備好的錢直接不投了。有的連TS都簽好了,但是還要再看看,直接把企業拖黃掉。供應鏈采購方面出問題你知道是多大的問題嗎?生鮮電商這條賽道都可能被爆掉。而且不止爆這一條,跟生鮮電商當鄰居的也包括便利店啊。”
楚垣夕心說:噢!合著你特么沒發現有什么腐敗啊!嚇死老夫了!這種人就應該拖出去暴打一頓。
“所以,你就是因為疑心病,所以不信任劉璐派出的總監?”
“不是,是我需要一份全面的、有深度的供應鏈監管報告。現在我看到的報告里面,存在太大的空間了,有吸血鬼藏著我也看不透。”
楚垣夕呼了口氣,因為他是能看透的,而且沒發現問題,那么讓袁苜使勁看應該也沒什么問題。“這個問題待會我找王鷗推動,你有沒懷疑王鷗故意給你模糊的報告?”
“那倒是沒有。”
“ok,下一個問題,數據采購又咋了?”
“數據采購的費用,我看不懂啊,為什么費用那么高啊?”
“因為本來就是剛需啊。”楚垣夕心說也就是袁苜有資格質問這種問題,因為她確實是不懂。
“你想吧,APP加固,要做吧?風險控制的SDK要接吧?身份證核驗、銀行卡四要素的驗證要做吧?羊毛黨和機刷用戶要甄別吧?咱都沒做人臉識別,省了超大一筆錢啊。咱們新手起步,要買的數據多了去了啊。而且下一步去羊城鵬城,那邊的數據也得買,更貴。”
袁苜被懟的沒詞兒了,然而楚垣夕發現沒詞兒才顯示出袁苜是真的不懂,因為這時候還是應該有詞兒的。
既然袁苜有挑刺的心了,這個時候應該窮追猛打,比如說數據采購價格不透明,買的是緩存數據還是非緩存數據等等,這些都是有差價的。她沒問,一定不是因為不好意思問,而是不知道。
因此楚垣夕接著說:“袁苜我跟你說,你這個認真的態度是很好的,但是你想要像一根針一樣扎進去,扎透問題,你首先自己得足夠鋒利。否則的話就是瞎忙活,我估計以你現在的狀態,我想耍你的話可以當著你的面把你耍的團團轉。”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你還是信任我,比較高效率。”
袁苜心說你當我不想啊?問題是小康的創業融資模式并不典型。典型的創業融資是要被資本綁架的,要簽一堆附加協議之類的,以及對賭,甚至無限連帶責任。這樣的情況下資本是可以信任創業者的,就算不信創業者,至少可以信條款,信那些枷鎖。
便利店雖然最近被生鮮電商拖后腿但是好歹還是紅利行業,這個政策紅利是生鮮電商們沒有的。甚至就連生鮮在今年上半年也是公認的黃金賽道,只是黃金跌落青銅的速度快了點,兩個月的時間里歘一下就跌下來了。這種情況下,楚垣夕按正常的創業融資模式走,肯定能夠融到錢,即使在如今的經濟深寒當中也可以。
但是,她都跟楚垣夕搭班干了快一年了,當然知道楚垣夕這個所謂的二次創業,出發點居然是以不被資本綁架為最優先條件的。所以,從正面看,楚垣夕通過巴人那邊的騷操作使得小康沒有套上任何枷鎖,但從反面來看,投資者分外沒有安全感啊!
更誅心一點,袁苜有時候甚至會想,楚垣夕找上鄭德做領投,也是看在鄭德在稍微有點小錢錢的基金里邊相對容易打交道上吧?
可想而知,就連她在小康里干活加班都不能完全信任,外邊的投資者得慌成什么樣?特別是最近一個月,這個行情啊,簡直是慘不忍睹。多少早期投資者選擇認輸,過去根本沒有認的這么干脆的,幾千萬的投資說不要就不要了,直接止損。
現在在新零售賽道上,充斥著控制風險的調調,增長什么的早就不是主流。
不過楚垣夕還是挺上道的,知道用聲音解釋是沒有說服力的,直接上數據,出報告,因此又放了趙杰一回鴿子。
等到第二天,袁苜拿到報告的時候,趙杰終于見上楚垣夕一面。
楚垣夕找趙杰主要是為了聊一下IP內容制作方面的事情。現在雖然趙杰負責《無道昏君》游戲方面的事宜,但是自媒體和IP方面還是巴人集團在做,輪子還沒給他復制過去。
當初給巴人游戲復制輪子是為了賣輪子,現在又不用再賣一遍趙杰了,楚垣夕沒有重復造輪子的動力。
但是趙杰肯定要有知情權,而且,這回打造IP還真是目的單純,就是為了支撐起趙杰主抓的UGC游戲平臺,所以他不但要知情,對內容肯定也要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無道昏君》電影。
“反正我跟聲叔和朱魑討論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要是沒異議,電影就這么開始籌劃了。”
趙杰心說這個“情況”距離兌現還早的很啊,自己不用著急表態。按邏輯肯定是先把短視頻劇拍出一個結果來交給他,利于在海外給巴人的視頻賬號吸粉,這是運營方面需要最優先解決的要務,然后才是其它不著急的事情,比如電影。
“茲事體大,我得回去跟我的團隊們討論一下。”
趙杰說著,感覺自己已經迅速進入了一公司之CEO的角色,可以乾綱獨斷,一言九鼎。結果楚垣夕問:“那你海外發行和運營方面的招聘進行的怎么樣了?”
這個問題迅速把趙杰的“角色”狀態消除掉,萎頓的說:“不行不行,還是巴人集團幫著招一下吧……”
“喂,這是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啊。”楚垣夕忍不住吐糟,“摸姐那邊還等著你呢。”
所謂摸姐就是莫妮卡的戲稱,這件事必須他們倆通力配合否則很難做到完美。之前是趙杰自己主動請纓進行海外關鍵崗位的招聘,楚垣夕以為他有什么人脈呢,而且又是類似孵化的結構,不能什么都大包大攬,趙杰要求自己做的當然是他做。
但是現在他要當咸魚了,楚垣夕只好做好“投后服務”,這就是作為投資者非常累心的地方。
應下這個差事,楚垣夕語重心長的說:“趙杰,你說假設你是真正的創業,不是現在這個結構,你融的到資么?”
“我融不到。”
“是的,楊健綱之前也融不到,但是現在楊健綱的狀態有可能融到了,他有進步。”
“好的我明白……”趙杰不能不明白,這是要他提高標準,以真正創業者的心態去做事情的意思。
“哎老楚,還有個事。”他想了想說:“現在《無道昏君》還缺一個關鍵的像當初《亂世出山》的H5那種推廣,得想一個能當的起這個量級的推廣方式。”
楚垣夕打算考考他:“那如果想不到好方案怎么辦?”
“想不到好方案……”趙杰眼珠一轉,“哎你說把當初亂世出山那套H5拿過來換一個瓤子你覺得怎么樣?”
別人都是換皮復刻,《亂世出山》H5不好換皮,是把隨機劇情分享出去求好友幫著點,然后拿劇情點。過程中帶動路人用戶參與進來,生成路人用戶自己的出山小故事。
這套方案把AI學習的對象換成《無道昏君》當然也是可以做出隨機劇情的,只不過需要游戲內新增一個功能,起到類似劇情點的作用,讓玩家有分享出去的動力。
這叫換瓤子。
然而楚垣夕對答案并不滿意:“趙杰你是不是腦子瓦特掉了?這個辦法只能用一次,《亂世出山》已經用過了。”
“這不是好的方法論嗎?只用一次多浪費啊?”
“好個屁,龍爹要封殺的啊!你以為微信是吃素的嗎?偷雞,只能偷一回,第二回伸手必被砍。”
“哦……那你說咋辦?”
“唉,你甭管了,我想到的辦法不是游戲內的。”楚垣夕呵呵一笑,心說陸羽又有的忙了。
結果他要走的時候,趙杰忽然說:“等下老楚,你說咱們要是拍了電影,有沒可能在北美上映?在歐洲上映?”
“除非掛大導演做監制,像當年《臥虎藏龍》掛昆丁塔斯蒂諾的名兒,不然你去了人家院線不認,不給你排片。小破球和戰狼在北美上線的時候場場爆滿,多少華人想看買不著票,沒用啊。你不去跑人家的江湖,不拜人家的碼頭,人家院線不掙你這錢,講的是道上的規矩。
不過這事當年是哈維韋恩斯坦操作的,是人情交易,不是錢的事兒。哈維前年因為米兔運動已經聲名狼藉了,再想找一個頂級好萊塢大佬拿這種資源肯定很費勁。不然不說別人了,企鵝阿里肯定早就在北美發飆了,在北美發飆,回來外王內圣多爽啊。”
身邊有伊麗莎白這種曾經的牛人,身邊都是加利福尼亞州的頂級資源,至少常識方面是極為豐富的,所以楚垣夕連帶著也對北美的很多顯學有了初步的了解。這時候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把趙杰聽的一愣一愣的,心說我關心的是能不能,您不用深入到怎么解決啊……
“我的意思是,要是《無道昏君》電影能在北美上,咱也不求多炸裂,能有個好口碑,我感覺不但對現在這個放置類的手游有好處,未來也有不小的幫助吧?具體怎么實施我就不知道了。”
楚垣夕想了一下,發現心有余而力不足,因為兩部電影里小康大電影才是他的重點,《無道昏君》只是一旅偏師,從資源配給上肯定要分個主次。如果只是國內上線,巴人努努力,灑灑幣,很多問題都能解決,北美上院線這事得看天吃飯。
而且時間也不對。
《無道昏君》掛機手游去北美上線應該是春節前的事情,翻譯、本地化等等需要修飾項目的工作,以及發行和運營的人員各就各位做好準備等等,都要在未來兩個多月內做完。其中發行肯定是依托谷歌和臉書的廣告系統,發行專員只需要有經驗就夠用,但運營需要在當地能夠落地,確實需要仔細甄別人選,需要對方懂得成熟方案,有過硬的打法才適合。
總之,電影肯定得到2021年之后才有上線的可能,那個時候掛機手游在北美都運營一年了,兩者有沒配合的可能都不知道呢。
不過正像趙杰所說,如果能在北美以正常的姿勢上線,肯定對《戈壁網絡》有巨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