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之地北海之畔沉仙城,灰蒙蒙的破碎天穹之下,濃郁的道棄之霧,已然不滿足于漂浮于北海之上,而是浩浩蕩蕩地朝著陸地沖來,猶如滾滾列陣沖鋒的士兵。
因為那隔絕天地之間的北方結界的驟然破碎,北方郡與其余北地十四郡的平衡被徹底打破。
原本只彌漫于北海之上的灰霧,在毫無阻擋之后,陳群結隊南下,而另一方面,屬于南部的濃郁生機與天地元氣開始北上,兩者猶如相互對沖的軍隊一般,于北海郡這片荒蕪至極的土地之上,相互搏殺。
在北海機緣沸沸揚揚流傳了兩年之后,近段時間由太玄之地各地,前來沉仙城的大勢力之人越來越多,正如夜一所言,整個北海郡如此廣袤的廢土之上,就沉仙城這么一座屹立于鰲甲之上,可以住人的龐大城池,因此那些提前來參加機緣大會的勢力,唯一可以呆的地方,便是沉仙城。
如今的沉仙城,除了一些頑固之人外,幾乎所有的本地北海生靈都已經陸陸續續離去,將整個偌大的沉仙城全部留給還在不斷趕到此處北海之畔的大勢力修士。
甚至連城中心那五座通天山峰所在的五仙宗,都在半年前召回所有弟子修士,并且宣布正式閉宗,不參與所有爭奪。
五仙宗的示弱,也意味著將整一座沉仙城拱手相讓,但是詭異的是,失去了控制之后沉仙城之內反而鮮有沖突,各方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克制,哪怕是有著不可調和矛盾的敵對勢力,也有意的避開。
其實這不難理解,在散修不敢北上的情況之下,能夠在沉仙城內立足的勢力,任何一家背后都有著龐大的勢力,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些大勢力之人誰都不愿意在北海機緣出世之前,便打破這脆弱無比的平衡。
夜幕欲臨,灰霧更甚,天際最后一絲微光,照耀在屹立于巨鰲之上的沉仙巨城之上,遠遠望去,甚至給人一種靜謐祥和之感。
這無疑是屬于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寧靜!
“舅舅,前方便是傳說之中的北海沉仙城么,果然如傳言那般,是一座屹立在半空之中的雄城呢。”
北海沉仙城的半空之上,一道清脆的感嘆聲響起,隨后站在天云殿飛行種族兜籃之中的小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注視著前方淡淡夕陽余光下若隱若現的雄城,繼續開口道:
“咱們一路過來將這北海郡的荒蕪盡收眼底,而想要在這一片道棄之地,建立這么一座如此龐大城池,并且屹立數萬年而不倒,當真不易。”
小姑娘的話音落下之后,其身旁的中年男子還未開口回應,二人上方的那一頭揮舞著雙翅的北海荒鳥便直接開口回應道:
“那是當然小姑娘,這沉仙城可是我們這些留守在北海郡生靈最后的家,要是沒有這座城,我們就沒有家了!”
來自北海飛鳥的這一聲言語,蘊含著數萬年來的辛酸,讓下方聽聞的小姑娘不知為何心頭忽然一酸。
小姑娘曾經跟隨身旁的中年男子熟讀曾經記載著北海血戰的古籍,因此自然知道在數萬年前,這北海郡是何等的繁華和強大,完全是整個天玄之地的修行圣地,然而世態炎涼,一場大戰讓一切都毀滅殆盡,而一路之上充斥著黒褐色荒土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隨后正當小姑娘怡兒黯然神傷之際,上方這尊北海飛鳥帶著些許自豪的聲音繼續傳下:
“數萬年前的北海血戰之后,北海郡幸存的生靈紛紛南下遠離,好在五仙宗和留下的前人在這鰲甲之上造了這沉仙城,并且守護至今,雖然沉仙城不比內陸那些上國的大城繁華,但是還是不差的,二位待會到了那兒便知。”
這頭北海飛鳥說完之后,便開始話鋒一轉,不過繼續響起的聲音之中帶著惆悵:
“不瞞二位,這一次載著貴客前往沉仙城之后,在下就同樣會南下遠離家園,暫時去相對安全的南方避避風頭,前些天無論是天云殿還是沉仙城內的五仙宗都對我等發了告誡,說北海將有大變,讓我等暫避。
“如今沉仙城的大部分子民都已經離開,我也將房子讓給了一個內陸來的大宗派,想著等這一次北海劇變結束之后,再回來,畢竟這些大勢力也不可能一直占著沉仙城吧?”
這頭北海荒鳥說完之后,發出一陣頗為樂觀的笑聲,隨后下方負手而立,注視著前方的中年男子忽然直接開口問道:
“倘若你此去之后,這沉仙城因為大戰被徹底抹去了當如何?”
中年男子的言語還未說完,上方北海荒鳥的回應聲便急急響起:
“不可能的,我們沉仙城已經屹立了整整數萬年,而且五仙宗一向與世無爭,如今更是宣布了閉宗不參與所謂的機緣爭奪。”
北海荒鳥的言語之中帶著急切,隨后其恐懼之色越來越濃,繼續焦急的開口道:
“這些大勢力之人說要沉仙城,我們給了,幾乎所有的子民都已經離去,就連五仙宗也閉宗了,不爭了,他們為何卻還要去毀壞北海郡這最后的一座城,破壞我們最后的家園。
“北海郡都已經變成了如今這般寸草不生的模樣,他們還要怎么樣,若是連沉仙城這最后的家園都失去,我等這些北海郡生靈真的就只能在人間流浪。”
人間流浪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道盡了人世間的心酸,無論何地,無論對任何有智慧,有情感的生靈而言,背井離鄉都是人生最大的疾苦之一。
“舅舅,北海的子民,真的太不容易了。”
小姑娘怡兒轉身,望著身旁的中年男子,清脆的聲音落下之后,一旁的中年人微微嘆上一口氣,聲音傳出道:
“怡兒,不是北方子民苦,而是整個太玄之地的子民都苦。”。
話音落下,中年人注視著面前逐漸隱沒于黑暗之中的龐大沉仙城,醇厚的聲音繼續響起:
“路行窄處,留一步讓人行,滋味濃時,減三分讓人嘗,如此粗淺的道理,卻為何無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