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向西去。
冬風、小雪落著,飄蕩在湖面之上。
歸途一帆風順。
四萬里不到的水域,不過五日長短。
江蒼一行人就回到了原先的那座邊境城邊渡口。
渡口還有不少弟子在這值守,看似沒得到江蒼歸來的消息,不然早就大張旗鼓的迎接了。
而城內的那位副城主,也就是船夫弟子,他亦是得到渡口弟子傳來的消息。
在江蒼一行人準備回往城內休息一日,備馬、干糧的時候。
他就出的城來,半路相迎著江蒼等人,禮數做的周到,把大張旗鼓給補齊了。
并且他隨著護衛的弟子們,還帶來了一些宗內的糕點、城中的小吃,讓乘船一路的江管事等人先墊墊肚子。
也是那湖上、水上,除了干糧和魚兒,能有什么吃的?
可是。
江蒼一行人趕路的時候,可是吃著飽足,一條十來米處的靈獸大魚,這分量絕對足,味道鮮美,到了如今還有小半條剩著。
其中一半。
江蒼是送于了相送自己的靈草門弟子,在他們千百不要的推辭中,硬塞給了他們,讓他們帶回去,作為路程行糧。
這也是他們下雪天氣趕路護送,又不在城內小休。
那如今身在天陽宗境內,自己可是主人,他們為賓客。
賓客要走,自己怎能不盡地主之誼?
不要說什么靈獸肉珍貴,總比不過丹藥、藥膳,自己讒也解過了。
其余執法弟子等也是早就不吃了,靈獸肉最難消化,多吃如嚼蠟,就像是谷內的‘小靈魚’一樣,難得,可不是能多吃的東西。
總歸一句話,天陽宗的執法弟子不缺,自己不缺,送就送了,落個場面,天陽宗待人大方有禮。
而隨后的另一半。
是由五位弟子手里提著,分裝五個牛皮袋子,口處扎的結實,里面有湖水充滿,水靈獸在水里還是保鮮的,和幾日前才殺死時一樣。
鮮味不減。
這時。
見得那日的船夫相迎。
江蒼略一擺手,船夫的糕點盒子接過,也讓執法弟子等人把牛皮袋子交到了這些護衛手里。
“一點心意。”
江蒼指著袋子,向著看都不看就想要推辭的船夫道:“來回路上都是師弟忙前忙后,若是師弟推辭,就是落師兄的面子了。”
“江管事..”船夫話語一頓,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就笑著回禮接過了,“都是師弟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備好一些駿馬,干糧。”
江蒼向著城內走。
旁邊船夫小步跑著跟上,落后半個身子,等著接下來的吩咐。
“再有一月半余也要年關。”江蒼望著遠處的城池,“回宗?”
“我家人皆在此城..”船夫笑著回話,“就不回去了。”
“也行。”江蒼點頭,身邊一位弟子又拿出了十顆丹藥,是練氣丹。
因為船夫身為城主、又為外門弟子,每年都有十顆練氣丹的分成。
那自己身為藥堂管事,當然要發放這些在外弟子們的俸祿,只是早了一些,還是自己來給的。
但平常情況下,都是藥堂弟子來送。
不然天陽宗數萬里疆域,百余座大城,若是每個城池都由藥堂管事親自相送,送到一地再修整一晚,這小半年內是不用說別的了,都是來回跑著。
而船夫見到這一瓶丹藥,再聽是俸祿一事,倒是沒有推辭什么。
可感謝的話,他也沒有說。
直到眾人來至城內,他的城主府。
等到一頓餐宴落,備馬、眾弟子休息的時候。
他才來至了一個貴客招待院落,江蒼的房屋門前,看似要說什么。
“江管事..”
他輕喚一聲,也是江蒼前腳剛進去,他后腳就跟上了,來回不差幾十秒的時間,他是知道江管事沒睡。
否則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打擾對自己有恩的江管事休息。
那靈獸,他看了,剛才餐宴時就做了一個牛皮袋子的靈獸肉。
是貴重物件,這五袋子肉,絕對超過十顆練氣丹的價值!
是貴禮。
“何事?”
房門打開。
江蒼望著門外的船夫,倒是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
若是專程道謝,那這個真沒必要,禮尚往來也不過如此。
但誰知道船夫沒說道謝的事,而像是講故事一樣,向著江蒼說起了一個關于‘水怪’的事。
“我十年前在湖中渡船,曾見到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在湖面上漂浮。打撈起來,發現他尚有氣息..念著救人要緊,我就把他帶回了城內療傷..
幾日后,
他逐漸轉醒過來,我從他口中得知,他是域外之人,在湖中遇到了水怪,經過一番殊死拼斗,重傷了水怪,才僥幸逃得性命..最后聽他言,他不僅是一位商人,還是一位先天大成的武者..”
船夫說著,見到江管事仔細聽著時,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盒子,“他傷勢養好,臨走時送于我了一顆琉璃珠子,是域外之物,他本來是去往靈草城販賣。可經過了這次一事,他說他已經看破了金銀俗世,想回宗內好好修武..”
話落。
船夫把盒子打開。
江蒼望去,卻看到盒子內是一顆‘紫色的夜明珠’,和自己送于靈草門長老的那顆相差不了多少。
但也是相差不了多少。
那這珠子沒什么好奇怪的,和普通夜明珠差不多,除非是向靈草門長老那樣有收藏愛好的人販賣,對于修煉來說沒有多大的用處。
難怪那位商人說看破了金銀,不走商道,也不要這顆沒多大作用的珠子了。
而船夫送江蒼珠子,確實是來感謝的。
因為要是送藥材,送別的,他一名區區邊域城主,還真的拿不出手什么貴重物品。
不如拿個稀罕一點的‘域外物件’,權當心意。
這珠子晚上會發光,確實很好看。
不過,他也不太確定江管事喜歡不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但江蒼望了望珠子,卻是接過了,人家心意不說,這也是個‘神珠串聯配件’,必須要拿。
“多謝。”
江蒼抱拳,是誠心誠意的感謝,皆因那水怪一死,珠子一直沒有響動后續。
可是如今。
自己腦海內有個隱隱指引,是把這顆琉璃珠子與神珠‘融合。’
“小小心意..”船夫聽到江管事道謝,是慌忙擺手,又退出了門外,“江管事趕路幾日,我就不打擾了。”
‘嗒’江蒼抱拳,送了幾步。
等到船夫走后。
江蒼回到屋內,又拿出了神珠,與船夫送的紫色珠子挨近,一時琉璃珠子如流水般消失,和神珠相融。
少頃,神珠珠子上的川形符號一閃,歸于平靜,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自己腦海指引又一變,有兩個提示。
其一,是指向了青州的北境,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那里應該是飛林宗的方向。
其二,在青州西境,挨著風州,好似要拿一件東西。
頓時。
江蒼想了想‘十年前、水怪、神珠、紫珠、商人、靈草城’等等關鍵詞,卻發現這‘任務’好似是片段式的即時鏈接,又千絲萬縷,好似冥冥中好似像是有什么關聯?
比如。
那商人若是沒碰到水怪,也無事,又把這顆珠子賣到了靈草城,到了靈草門長老手里,那么那位長老是不是就不缺紫色的珠子了?
商人在接著行商,荒廢武藝,經常行這條線,早晚有一天,會碰上飛林宗,或是水怪。
且要是商人和飛林宗結仇,以他十年前的武藝,飛林宗派來的人,也難逃一個死。
可也是荒廢武藝,再碰上了水怪,又與他十年前一致,卻沒有珠子了。
而一切成立,十年前的商人接著行商,十年前的長老不缺紫色珠子,那自己前些時日送的珠子就重復了,長老沒有看對眼,自己是不是就如其它宗門一樣,排隊等待丹藥出爐,晚些回府,也碰不上水怪與飛林宗,結不下這段飛林宗的仇。
或者,換個時間線程,再樣百搭,打亂順序,一切還是回到了現在的原點。
飛林宗如此行事,遲早有一天會敗露。
長老喜好收藏,總有一天會收集齊紫色珠子。
商人會死、或是厭倦,最后走上武途。
而如今一切如舊,飛林宗行跡敗露,自己行至湖中,好像也為重傷的商人‘報仇’了,商人也好好練武,長老又集齊了珠子,這算不算得好事?
反正這段恩怨相互交叉著,各個點連到一起,不巧合變為了巧合,相互各自把因果了結。
自己就是這篇書頁中的墨線,串聯了所有的斷章點。
如此去想。
江蒼是明白了,感情這每個‘元物、交情’等等一類的任務,都是一個個故事,深埋在當前世界內最隱秘的故事。
好似接觸了它們,就串聯了這個世界的各種勢力。
這算不算是情報?更好的發掘元能世界的情報?
江蒼想了想,好似也只有自己能走完這些章程,最終‘看’出來這些事情經過。
其余元能者們,或許還迷迷糊糊的都以為這是一種‘獎勵任務’吧,即時生成,如自己以前一樣。
不去想。
自己如今就是希望這件‘神物’最好是跨越兩界的,那就更完美了。
且隨著時間過去。
一夜休息、整備干糧。
在翌日清晨。
江蒼一行人冒著小雪走了。
青州的雪也不小,路上還有不少積雪,不能耽擱了。
船夫等人是在城邊相送,還不知道江蒼等人在半月前的那場大雪月夜中遇襲死戰。
或許他們知道,會一邊通報宗內,一邊在湖江上接著江蒼等人,渡口也站滿了護衛,時刻保護著少宗主的安全。
而一路趕往,小雪好似從未停止過,每座城池邊的道路總有一層薄薄的積雪蓋著。
又是十幾日有余。
數萬里,連綿白色一片。
在年關前的一個月。
江蒼等人才趕過了萬里疆域,終于回到了宗門境內,山門近前。
再有附近來路上的弟子通報。
藥長老是早早站在了山門前方,等待著‘眾藥堂弟子’的歸來。
這時。
他一瞧見遠處江蒼等人的身影策馬行近,十七人盡皆歸來,是笑了,笑著迎了上去。
江蒼等人止步下馬,一同抱拳行禮。
“路途艱辛。”藥長老大笑,上前扶起江蒼等人后,先是打量了一番,看到江蒼等人衣著整潔,沒有什么受傷的樣子,才更加高興道:“且再辛勞片刻,隨我去往大殿。宗主與眾師兄都在等著江管事帶回丹藥。”
“是。”江蒼應聲,和眾人一同跟上藥長老,把駿馬身側的眾多包囊接下。
藥長老瞧了幾眼,在那個‘人頭包囊上’停留了一會,好似聞了一股藥材與淡淡鮮血腥味,可也沒有多問。
一路向著正殿走。
去路上,也是年關還有一月,眾弟子皆在各自谷內練功,沒有什么過年的氣氛。
只是和平日不一樣的是,有的弟子是帶著行李出宗,交接宗外的弟子,也是回家探親。
走走趕趕。
隨著一路上的問好聲。
江蒼和藥長老閑聊著,也行至到了內門大殿前。
如今不少長老都在門前等著,談笑著,見到江蒼一行人走來,也相互見禮。
其中執法長老見到江蒼,是一擺手,讓執法弟子們把東西藥材留下,其余人退下吧,沒你們的事情了。
隨后。
眾人走入正殿。
宗主是在正首坐著,沒有去迎接,古板的臉上全是嚴肅,可眼里卻有笑意。
這是他身為宗主,想接也沒法接。
可如今江蒼入殿,眾長老分坐兩側。
宗主是方正的先問問江蒼東西是否帶回,買回,變相的關心江蒼,只要一切順利買回,就是安全。
但其余長老這一問,話語中的意思,就是問問少宗主這一路上游歷的可曾開心?有沒有什么心得?以及丹藥買回來了多少?少宗主有沒有‘偷吃?’
這都是玩笑話,能看出他們心情不錯。
年關將近,天陽萬里疆域內,他們親如自家孩子們的不少弟子歸來拜年。
那他們身為長輩,看到孩子們回來家里,當然開心!
而江蒼回答了長老們的正事,在接下來指著殿外的人頭袋子時,一句話,卻讓眾長老的笑容有些頓住,換成了關心。
“弟子在回路上,遇到了賊人夜襲。”江蒼如實稟告,因為自己不說,那些執法弟子們也會說,消息遲早會傳開,不如早些言明,聽宗主的意思。
‘少宗主遇襲?!’
眾長老聽聞這個消息,是心中一震,目光從上到下的把少宗主打量一遍,當見到江蒼看似沒有什么傷勢,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或許,那些賊子只是普通山匪散客,不足為慮。
但江蒼下一句話,就讓眾長老猛然起身,包括老神在在的宗主都驚了一下,手里茶杯中的水紋波動少許。
“來者是二十五先天高手。”江蒼聽到了大殿內落針可聞的安靜,話語頓了頓,才道,
“還有一位宗師。”
“宗師?!”
“何人這么大膽?!”
眾人從座椅上起身,都把江蒼圍了起來,就差望聞聽切,看看經脈是否有損,留有內傷。
“那宗師可有傷著你?”宗主凝目,語氣中透露出來的關心,根本就隱藏不住。
要知道,天陽宗內可是沒有真傳。
宗主是一直把江蒼當做弟子,那這有人敢殺自己弟子親人,能不關心?能饒過?
“弟子親手把他殺了。”江蒼未作隱瞞,望著驚訝的眾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才入宗師,境界不穩,未曾踏空。弟子取巧以神兵之利所斬,可也受了一些傷勢,但如今已無大礙,多謝宗主長老掛念心寄。”
‘少宗主殺了宗師?’
‘我記得少宗主只是先天境界..’
“傷勢..?”
眾長老聽聞,一瞬間思索了一下江蒼為什么能殺宗師強者以后,就不想了,而是關心這傷勢如何。
尤其他們也不相信江蒼說的傷勢已好,還是由年關回宗的余長老上前,親自把脈,當覺察江蒼靈氣渾厚,無任何傷勢遺留,才點了點頭。
眾人才是放心。
且與此同時。
宗主早已放下茶杯,向著被眾長老圍著的江蒼問道:“可查明是誰?幕后可有主使?還是散人野鶴?”
“弟子已查明..”江蒼抱拳,“是青州北境的飛林宗。”
“飛林宗?”眾長老一愣,和之前執法弟子等人一樣,他們也是沒想到這個門派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襲殺他們天陽宗的管事!
還是他們的少宗主!
天陽宗的未來!
那這個能放過?
真當他們天陽宗無人了?
哪怕是靈草門、玄武宗,靈武大陸上隨便挑個頂尖宗門,也不敢說天陽宗無人!
“好一個飛林宗!”
宗主猛然起身,氣息如海席卷殿內,但怒容又一閃即逝,壓下了心中的殺意,“本是想我天陽宗拿青州一半疆域即可,剩下留于他們去分。如今看來,是天陽宗沉寂太久,多年來未臨戰事,使得一些小門小派,跳梁小丑,如今也敢在我宗面前隨意放肆。”
宗主望向了余長老道:“余長老在月前踏足大宗師之境,如今境界已穩固?”
“回宗主..”余長老恭恭敬敬道:“滅一大宗門足矣。”
“好。”宗主望向執法長老,與請命的眾長老道:“你與執法長老,趙長老、豐長老,攜百名執法弟子,三百內門..”
宗主說著,看向了江蒼,“等江管事盡去一路憊勞,休息幾日,就隨江管事去往飛林宗,要一個說法。”
“謹遵宗主之令!”
執法長老與眾人領命。
而時間所過。
修修整整,刀兵配齊。
三萬里疆域,不過幾日長短。
五日后的晌午,飛雪滿天。
江蒼一行人數百位高手,五位宗師,兩位大宗師,行至飛林宗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