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驢，穿過外面那個巨大的平臺，一路向前。
幽暗深邃的洞窟之內，是不是傳來一陣陣“滴答”之聲。
那是水滴落在鐘乳之上的聲音，清脆空靈，但在這幽深的寒潭底部，卻顯得異常滲人。
凌峰舉起一支火把，走在前方，而賤驢有些不安地四下打量著，亦步亦趨跟在凌峰身后。
甚至連前行的時候，都只敢走在凌峰踩過的腳印上，生怕觸發了什么機關。
這家伙……
凌峰搖頭笑笑，沒有搭理那頭賤驢。
不過，這通道，著實有些長的離譜了。
就在凌峰眉頭皺起之時，前方又出現一個寬敞的平臺。
但下一刻，凌峰就差距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他們似乎又回來了！
熟悉的白骨堆，熟悉的蛤蟆石像……
甚至于，剛才那堆被賤驢踢掉了腦袋的骸骨，都完全一模一樣。
“怎么可能？”
凌峰眼皮一跳，他們一路向前，而前方根本沒有任何岔道。
走了半天，居然又回到了原地？
這實在不合常理。
難道，這里已經是礪霜血路？
凌峰眉頭一皺，快步又走回那座平臺。
他們的確重新回到了原地。
他在那頭蛤蟆石像的腦門上，還看到了之前被自己的劍氣，劃出的劍痕。
“又回來了？”
賤驢亦是瞪大眼睛，“我說凌峰小子，你不是有破碎級神魂本源么？怎么帶的路，連方向都認不清？”
凌峰腦門一黑，“只有一條路！還需要辨別方向么？”
“那怎么會回來？難道又是什么迷陣？”
賤驢四下打量，卻并未察覺到什么端倪。
冥思苦想了許久，凌峰這才朝賤驢道：“賤驢，你守在這里等我，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還會回到原地！”
“咳咳……”
賤驢臉色一變，顯然是有些慌了，連忙道：“本神獸認為，這種時候，還是有必要在你身邊保護你啊！”
凌峰翻了個白眼，只能再度召出天魔陰身，讓這具分身守在此處。
他到要看看，這地方到底有什么詭異之處。
“走！”
凌峰深吸一口氣，帶上賤驢再度向前方走去。
約莫一刻鐘之后，果然，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座平臺。
白骨堆，蛤蟆石像……
甚至是那道劍痕！
一模一樣，完全都一模一樣！
但奇怪的是，自己的天魔陰身卻不見了！
在他的精神感知之中，天魔陰身明明還守在原地！
他甚至可以與天魔陰身，共享彼此的視野。
但，他明明回到了原地，卻沒有看到天魔陰身！
“這……”
賤驢顯然也注意到了，之前在蛤蟆石像上留下的劍痕還在，那堆被他踹飛骷髏頭的骸骨堆，也完全一模一樣。
他們分明回來了，卻似乎又……
沒有回來？
“凌峰小子，我們這算是回到了原地，還是沒有回來？”
賤驢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天魔陰身呢？”
“不在，卻又在……”
凌峰腦門微微冒汗，他能感受到天魔陰身的存在，而且他應該就在這里，但卻偏偏……
不在？
這到底是個什么鬼地方？
“我們回去！”
凌峰眉頭一皺，一咬牙，決定要原路返回。
又是一刻鐘之后。
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平臺。
但原本應該存在的天魔陰身，依舊不見蹤影。
而在凌峰的感知之中，天魔陰身仍舊守在原地。
“怪了怪了……”
賤驢瞪大眼睛，“凌峰小子，就算是鬼打墻，那也就是原地打轉，這地方，好像是原地，又好像不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不透。”
凌峰搖了搖頭，眸中陰陽魚浮動，施展出天子之眼看破虛妄的能力。
然而，周圍的一切，分明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這并不是自己的幻覺。
思忖片刻，凌峰決定這次自己不動，在原地等候，讓天魔陰身來找自己。
另一邊天魔陰身得到了來自本尊的指令，這才立刻行動起來。
但是，當天魔陰身也穿過長長的通道，抵達了“下一座”平臺的時候，卻仍舊沒能與他們匯合。
而天魔陰身返回的那個平臺，也完全符合之前他們第一次抵達的那個平臺的一切特征。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我還就不信了！”
凌峰一咬牙，“這一次，我們不走尋常路！”
說著，凌峰一頭沖進通道之內，不由分說，朝著巖壁開始狂轟濫炸起來。
賤驢連忙跟上，“等等我呀！”
這家伙，生怕自己也和天魔陰身一樣，被困在了一個本該是原地，卻偏偏又不是原地的世界。
通道內的巖壁，十分堅硬。
不過再硬也硬不過凌峰的熱海神力。
經過了長達一個多時辰的開鑿之后，凌峰終于生生砸進了另一條通道之內。
然而，還不等他驚喜，就看到通道出口的方向，遠遠地，還是有一尊半人多高的蛤蟆石像，遙遙而立，似乎正在盯著自己！
“又是這頭臭蛤蟆！”
凌峰有種抓狂的感覺，好像渾身的蠻力，卻無處發泄的感覺。
不出意外，當凌峰和賤驢走出通道，果然又回到了之前的平臺。
甚至于，就連自己剛才用蠻力破壞出來的通道，都一模一樣。
好像回來了，但好像又不完全回來了。
因為此地，依舊沒有天魔陰身。
而天魔陰身依舊還在原地等候。
凌峰眉頭一皺，連忙轉換天魔陰身的視角，卻看到，在他所處的那個平臺后方，那條通道，不知何時，居然也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缺口。
一時間，凌峰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幾分。
“怎么回事？”
賤驢緊緊跟在凌峰身邊，看到他的神情，陰沉得可怕，連忙道：“你發現什么了么？”
“我原本猜測，既然天魔陰身還存在，而且應該是和我們處在同一個地方，那也許，是因為那個通道，或許連接著不同的時空節點。”
凌峰沉聲道。
在經歷了無墮之墟以及放逐之地這兩次經歷后，凌峰對于時空之力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深刻認識。
若穿過那條通道，就會進入到未來某一個時刻的時空節點，那明明在同一個地方，卻看不到天魔陰身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但是，當自己破壞了通道之后，在天魔陰身所處的那個“時空”中，卻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痕跡。
這也許就意味著，天魔陰身和自己，分明應該是處于，同一個時間，同一個空間。
他和天魔陰身，明明就處于相同的時空之內，卻偏偏，看不見對方。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時空法則能夠解釋的清楚的問題了。
而當凌峰將自己的疑惑，說給賤驢聽之后，這家伙直接薅著腦門上為數不多的幾根鬃毛，一臉痛苦道：“凌峰小子，你把本神獸給繞暈了！什么相同時間，相同空間，既然在相同的時空間，怎么會看不見呢？”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
凌峰眉頭緊鎖，“若是不能參透這點，我想，我們無論離開這里多少次，都會不斷的回到原點。不……”
頓了頓，凌峰沉聲道：“也許并不是原點，在我們做出選擇之后，又會額外增加一個新的時空，這個時空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理論上和原來的都一模一樣，卻又不完全一樣。就好像……一個泡沫分裂開來，這個泡沫，復制了之前那個泡沫的一切，與原來的泡沫，相同，卻又不完全相同。緊密相連，卻又毫無聯系！”
他面沉如水，似乎是夢囈一般，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為什么？”
下一刻，凌峰直接在原地坐了下來，陷入了一種冥思的狀態之中。
“小子，凌峰小子！”
賤驢喊了凌峰幾聲，卻見他完全充耳不聞，一時苦澀不已，只能蹲在凌峰身旁，等凌峰參透這其中的玄機了。
而與此同時，在最初最初的第一個平臺，或者說是真正的“原點”之上，那頭蛤蟆石像，眸中閃爍著紅色的光芒，竟是直接口吐人言。
“泡沫么，將彼此平行的時空比作是泡沫，這倒是個很貼切的形容。”
卻原來，在蛤蟆石像的面前，確實懸浮著一個個宛如泡沫一般的透明球體。
這些球體，正在以無比夸張的速度，不斷分裂。
身處在“泡沫”之中的人，每一個決定，每一個選擇，甚至，每一個念頭，都會讓泡沫進行分裂。
而分裂之后的泡沫，又會因為不同的選擇，再度進行分裂。
層層疊疊，永無止境。
無論多少次的嘗試，都終究會被困在其中，無法脫身出來。
凌峰之前所重復的過程，就是從一個泡沫，不斷進入下一個分裂出來的泡沫中。
但是因為天魔陰身的存在，讓他能和與之平行的“泡沫”之間，形成一種微妙的聯系。
“身在‘泡沫’之中，卻能‘窺見’泡沫之外么？這小子，對于時空法則的參透，確實有些火候，難怪在他身上，能夠感受到太虛宙龍的氣息。分明掌控著時間與永恒的力量，卻放棄了這無盡的永恒么？宙，這本不該是你的命運！”
那蛤蟆石像，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旋即又以無比冷厲的聲音，發出如惡魔一般的低語：“錯誤的命運，應該被糾正！”
伴隨著蛤蟆石像的一聲低喝，那懸浮在平臺上空，正在不斷分裂的泡沫，開始“啵啵啵”不斷破裂開來。
一個泡沫的消散，便等同于是一個世界的湮滅。
“天道后裔，證明你有獲得永恒宿命的能力，否則，就應當被正確的命運糾正，隨著那些本就不該出現的錯誤時空，一同湮滅。”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一晃，便是足足十個時辰過去。
凌峰就這么一直盤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賤驢百無聊賴的打著呵欠，眼皮都在打顫，卻又不敢睡，生怕自己眼睛一睜開，又陷入更加孤立無援的境地之中。
他現在跟在凌峰身邊，情況不對的話，還可以跟他一起通過“時之源”開溜。
但要是和天魔陰身一樣，倒霉催的，和凌峰走散了，那可就完犢子了。
也正因如此，他的那雙驢眼睛，是一時一刻也不敢從凌峰的身上挪開半寸。
“等等……”
就在此時，賤驢忽然感覺一陣窒息，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是熱，不……
不對，應該是冷。
好像整個時空的溫度，一下子都被全部抽空了。
他冷到極致，居然產生了一種被烈火炙烤一般的感覺。
“怎么回事？”
還不等賤驢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凝結成了一坨厚厚的冰塊。
不僅如此，連凌峰也被凍上了。
更讓賤驢感到驚恐的是，周圍開始被可怕的時空潮汐所吞噬。
而且，迅速逼近。
而且，這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時空潮汐，而是，帶著可怕湮滅之力的，湮滅潮汐！
當湮滅降臨，一切存在，也將會被徹底抹去。
“什么情況？怎么個事啊？”
賤驢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使出混身解數，居然也無法破開凍結在身上的冰塊。
就好像在他被湮滅之前，這個空間，這個世界，就已經被宣判了“死刑”。
他們所處的這個時空，已經先一步死去了！
“凌峰！臭小子！你特么還在發夢呢！快醒醒，快想辦法啊！夭壽啦，要死啦！”
賤驢急得哇哇大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周圍的平臺，被湮滅潮汐卷入進去，然后瞬間化作虛無。
湮滅的潮汐，越來越近，似乎，將他們徹底吞噬，也只在瞬息之間。
“你害死本神獸了！”
賤驢心中那個悔啊，死到臨頭了，那小子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然而，就在湮滅潮汐，要將凌峰也卷入進去的時候，在凌峰的身后，驟然撕開一道虛空裂縫。
咔嚓！
一瞬間，凌峰周身的冰塊碎裂。
他猛地睜開眼睛，先是一腳將賤驢所化的冰坨子，踹進了虛空裂縫之中，旋即縱身一躍，也跳了進去。
在整個時空徹底湮滅之前的一瞬間。
他，終于找到了真正的“原點”！
“謝謝你，太虛宙龍前輩！”
凌峰透過那道時空裂縫，看著整個被湮滅掉的時空，一陣心有余悸。
若不是最后關頭，太虛宙龍的那枚龍頭碎片，幫助他窺破了這個“泡沫”世界的真諦，他恐怕真的會被湮滅潮汐所吞噬掉。
好懸，好險，當真可以說是命懸一線！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隨手一劃，再度打開一道虛空裂縫，帶著賤驢，縱身跳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