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風和日麗,倒是個大好天氣,上饒縣一年一度的龍舟競渡如期舉行,南城門外臨時搭建了看臺。
這一大早,信江碼頭兩岸都站滿了觀看龍舟競渡的百姓,陣陣羅鼓聲和號子聲從江面上傳來,十分之熱鬧。
聽說今年龍舟競渡的獎勵十分豐厚,不僅兩名欽差會到場觀看,寧王世子更是出巨資重獎前十名,據說第一名將獲得一百兩銀子。
正因為如此,今年報名參加龍舟賽的隊伍多達五十多支,比往年足足翻了一倍。這些參賽的龍舟隊伍,一般都是城里的大商戶資助,目的是為了打廣告,另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是縣城附近村落的村民,自然是為了獎勵和名氣了。
此時,徐晉、小奴兒、二牛便站在碼頭附近的岸邊充當觀眾,手里均拿著一串冰糖葫蘆。
小奴兒這家伙一大早便嚷著要出城看龍舟競渡,正好徐晉也想見識一下古人是怎么賽龍舟的,于是便答應了。
反正也沒什么生意,徐晉本想讓小婉把店關了,然后一起出城看賽龍舟的,只是估計家里兩位大哥這幾天會到達上饒縣,如果關了店面怕他們找不著地方,所以謝小婉執意留在家里等候。
由于前兩天連續大雨,此時的江水漲了許多,都快漫上碼頭的石階了,水勢較為湍急,徐晉再三叮囑小奴兒不要站得太靠近水邊。
此時的江面上一字排開了幾十艏的大小龍舟,健兒們打著赤膊,露出身上精壯的肌肉,隨著鼓點發出雄壯的吆喝。
此時看臺那邊來了一群人,正是以知府陸康為首的一眾官員士紳,兩名欽差和寧王世子被一眾官員簇擁著,在看臺的正中位置落坐。
“怎么還不開始!”小奴兒有點不耐煩地伸長脖子張望,那串冰糖葫蘆都快啃完了。
“應該差不多了,再等一等!”
徐晉正說著,忽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連忙轉身一看,不由愕了愕。
只見數名油頭粉面的“書生”正站在身后,而拍自己肩頭那位正掩著嘴咯咯偷笑,那聲音清脆而熟悉。
“你們……怎么跑出來了!”徐晉頗有些意外,這幾位娘里娘氣的書生正是費家三位姑娘和丫環,而拍他肩頭的正是費小玉那只小辣椒無疑。
此時費如意、費吉祥和費小玉,還有各自的貼身丫環均是一副書生打扮,只是細皮嫩肉,明白人一看就露餡了,特別是最年長的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明眸皓齒,胸前賁起的曲線都不懂掩飾一下。
小奴兒自然認出了這幾位,笑嘻嘻地道:“幾位……費公子,你們也來看龍舟競渡啊!”
費小玉得意地道:“人人都能看,難道本公子不能看!”
徐晉左右看了一遍,沒發現費懋賢和費懋中,不禁稍皺了皺眉,問道:“民獻和民受沒有跟你們一起出來?”
費如意臉生微霞,有點尷尬地道:“徐公子,家兄沒和我們一起呢,五……五弟要來看龍舟賽,我們拗不過她,只好陪她一起來。”
“這江邊水流湍急,而且人多雜亂,你們還是趕緊回城的好。”徐晉連忙道。
這幾位一看就是偷跑出來,嬌滴滴的幾個小姑娘,還要女扮男裝,這不是引人犯罪嗎,要是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費小玉頓時不樂意了,撅嘴道:“徐晉,家里爹管著就算了,到了外面憑什么還讓你管著,早知就不跟你打招呼了,本以為你跟別的男子不同,誰知還是一個樣,大男子行徑。行了,我們也不摻和你們,你看你的,我看我們的。”說完轉身就走!
徐晉頓時被噴得無語凝咽,敢情這小辣椒還是個女權主義者,苦笑道:“行,我不羅嗦就是,你們就在這里看吧,看完我們一起回城!”
徐晉那敢讓這幾位嬌小姐亂走動,跟在自己身邊好歹有個照應。
“這還差不多!”費小玉這才轉嗔為喜,伸手捏了捏小奴兒的粉嫩的臉蛋,笑嘻嘻地道:“小奴兒,沒見幾天又漂亮了,冰糖葫蘆哪買的?”
小奴兒翻了個白眼,他最討厭別人摸他臉蛋了,一指遠處路邊的小販:“那邊,沒眼睛看嗎!”
“哎喲,敢丟本公子白眼!”
小奴兒趕緊閃到二牛身側道:“傻牛,有人欺負我,你看著辦吧!”
二牛撓了撓后腦勺,他雖然憨,但不是白癡,這幾位油頭粉面的書生一看就是雌兒,憨笑道:“小奴兒,你二牛哥不打女人的!”
小奴兒道:“錢嬸你打了!”
二牛反駁:“我沒打,十叔讓我丟出咯,丟又不是打!”
小奴兒一指費小玉:“那你也丟她!”
費小玉鼻子都氣歪了,一叉小蠻腰兇道:“小奴兒,再說一次試試,信不信本公子把你扔江里喂魚!”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輕咳一聲道:“幾位費公子,你們在這里稍站,我去給你們買冰糖葫蘆。”說完便往不遠處路邊賣冰糖葫蘆的大叔行去。
“嘿,公子,來兩串冰糖葫蘆吧,一文錢一串,十分便宜!”那名大叔見到生意上門,頓時熱情地招呼道。
“你這一把冰糖葫蘆我全包了!”徐晉直接道。
糖葫蘆大叔大喜,樂呵呵地道:“好的,我這就給您包起來!”
“不用了,給我八根就行,剩下的錢照付!”徐晉微笑著道:“不過麻煩大叔替我到城北的費府捎個口信!”
糖葫蘆大叔微愕,臉上的笑容斂去,試探道:“公子想讓捎什么口信?”
“你就告訴門房,說家里幾位公子正在城南碼頭看龍舟競渡就行!”
糖葫蘆大叔聞言頓時恢復了笑容,只是傳個口信,既不違法,那倒是容易,爽快地答應了。
徐晉給了三十六文錢,拿了八根糖葫蘆拱了拱手道:“有勞大叔了!”說完轉身行了回碼頭。
“嘻嘻,這還差不多,徐晉,本公子便原諒你了!”費小玉笑嘻嘻地接過徐晉遞來的糖葫蘆。
“謝謝徐公子!”一眾丫環各分了一根糖葫蘆,紛紛出聲道謝,那嬌聲瀝瀝的,頓時引來周圍的側目。
“謝謝!”費如意接過徐晉遞來的冰糖葫蘆,嫩白的臉蛋紅氣浮現,轉過臉去才輕咬了一口。
徐晉把剩下的兩根給了二牛和小奴兒,這玩意都是糖,拿著粘乎乎的,徐晉實在對此無愛。
這時碼頭上的人越聚越多,費小玉諸女雖然女扮男裝,那俊俏的模樣實在騙不住人,一些不懷好意的家伙便借故挨近,企圖揩油。
“呀!”費吉祥的婢女侍書突然驚叫一聲,像被蛇咬了般躥前幾步。
“侍書,怎么了?”費吉祥急忙問。
侍書又羞又怒,指著身后一名滿臉油膩的家伙道:“他摸我屁股!”
那猥瑣男雙眼一瞪,厲聲道:“指啥指,老子又沒龍陽癖,摸男人屁股干嘛。”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哄笑起來,眼神曖昧地望來,誰都能看得出費小玉等是女扮男裝的雌兒。
“你你……你無恥!”侍書氣得眼淚打轉,就連小辣椒費小玉都變了臉色,性情溫順的費如意更是臉都嚇白了,十分后悔同意小妹出城看龍舟,身邊連個家丁都沒帶。
徐晉面色一沉,淡淡地道:“二牛,揍他!”
二牛對十叔可是言聽計從的,聞言立即就大步上前,那猥瑣男見到鐵塔般的二牛,氣勢頓時就弱了,吃吃地道:“你想干嘛?”
“干嘛,十叔讓我揍你!”二牛五指一捏,沙鍋大的拳頭就擂在此男的臉上。
嘭……
那猥瑣男當場被砸得飛跌出去,鼻血眼淚齊飆,剛才哄笑的人都駭然地后退開去,這位爺直接命令下人動手打人,肯定非富即貴,惹不起啊!
“發生什么事?”兩名負責維持秩序的衙差沖過來厲聲喝問。
“他打人,他打人啊!”猥瑣男指著二牛殺豬般大叫。
徐晉上前一步,拱手道:“兩位差大哥,我是信江書院徐晉,此人是扒手,剛才企圖扒竊我們的錢財被發現了,我這下人憤而教訓了他一下。”
兩名衙差正是在縣衙當差的,自然認得縣試和府試的案首徐晉,再加上他們之前的老大馬橫馬捕頭,就是因為徐晉的妻弟被拐這件案,受到杜瘸子的牽連,后來被縣尊大人解職查辦了。
這兩位衙差很有眼色,自然不敢得罪除罪,二話不說,上前就把猥瑣男給銬走了。
“好了,沒事了!”費吉祥等溫言安撫住潸然欲泣的丫環侍書,均向徐晉投來感激的目光。
這邊的動靜有點大,自然驚動了看臺上的官員士紳,寧王世子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徐晉,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招手把莫管事叫到身邊,低聲語耳了幾句。
莫管事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點頭轉身行了開去,心中暗道:“姓徐的,只能怪你自己不自量力,竟敢跟寧王府作對,你不是喜歡寫詩嗎,今天你便下江去找屈原公吟詩作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