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宴起源于唐朝,一般在鄉試放榜的次日舉行,由承宣布政使司設宴款待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考官、閱卷官),飲宴前新晉舉人會齊歌《詩經》中的鹿鳴篇,因此得名鹿鳴宴。
鹿鳴宴說白了就是統治者對人才的一種籠絡手段,所以一般會辦得相當隆重,而且禮節繁瑣,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講就是逼格很高,能讓所有參宴者都與有榮焉。要不然如何能體現“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另外,鹿鳴宴也是新科舉人之間聯絡感情的宴會,畢竟到了舉人級別,日后同朝為官的可能很大,既是同鄉,又是同年舉人,這可是十分寶貴的人脈之源。
本來鹿鳴宴一般會在布政使司舉行的,但由于寧王作亂,布政使司兩位最高長官,左右布政使要么被殺,要么從賊,現在吏部還沒委任新的布政使,所以這屆鄉試的鹿鳴宴在巡撫衙門舉行,由新任江西巡撫王守仁親自主持。
徐晉乘著馬車到了城北巡撫衙門外,剛下車,費懋中便迎了上來,顯然在此等候多時了。
話說費懋中果然通過了這次鄉試,而且排名高居桂榜第五,可惜費懋賢落榜了。
“子謙……”費懋中欲言猶止,臉上明顯帶著擔憂,子謙這個鄉試頭名是皇上欽點的,很多考生對此極為不滿,聽說鄉試的主考官劉翰林對此也彼有微詞。
徐晉自然明白費懋中擔心什么,微笑道:“民受,我們進去吧!”
費懋中見徐晉如此談定,心中既佩服又有點慚愧,爹常教導說,凡遇大事必有靜氣,可知道是一回事,但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論到養氣功夫,自己還是遠不及子謙啊。
徐晉和費懋中兩人進了巡撫衙門,自有衙門差衙把兩人帶到二堂去。
此時,巡撫衙門的二堂大院內已經擺下了十數席,滿眼都是穿著直裰的新科舉人,還有部分是鄉貢士紳,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高談闊論。正是:滿堂朱紫貴,俱是讀書人!
徐晉和費懋中一出現,瞬時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有些人甚至露出興奮之色,就好像捕獵的獵人終于等到獵物出現一般。
“恭喜徐師弟得中舉人頭名!”大師衛陽率先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恭喜徐師弟榮膺鄉試解元!”衛陽身后的江運也微笑著拱手道。
這次的江西鄉試,上饒信江書院一共三人高中,徐了被皇上欽點為解元的徐晉,還有大師兄衛陽和江運兩人。大師兄的鄉試排名比費懋中還要高,桂榜第三名,實力十分強勁,另外江運也進了前二十。
話說本屆江西鄉試一共錄取了四十五名舉人,信江書院占了三席,可以說非常不錯了。
這時,豫章書院的院首李浙帶著一群南昌府的新科舉子行了過來,紛紛向徐晉表示祝賀。
“恭喜徐兄摘得解元!”李浙臉上掛著笑容,心情卻是五味陳雜,因為他是這次鄉試的第二名,也就是說,本來這次鄉試解元應該是他的,然而皇上一道圣旨降下來,本來屬于他的舉人頭名飛了。
南昌府試案首袁城打趣道:“徐三元以后要叫徐四元了,距離大三元又近了一步!”
黃大燦笑道:“袁兄所言甚是,徐兄若包攬了大小三元,當真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我等作為徐兄的同鄉兼同年,與有榮焉啊!”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有人笑得真誠,當然也有人笑得有點假,甚至眼底下藏著深深的妒忌。
徐晉謙虛道:“諸位見笑,徐某只是僥幸罷了,可不敢妄想大三元。”
就在此時,一把極不和諧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呵呵,徐子謙倒是有自知之明,本人以為,徐子謙這鄉試解元何止是僥幸,簡直是祖墳冒了青煙。試問古往今來,有幾人能獲皇上欽點為解元?真真羨煞旁人也!”
大家循聲望去,頓時有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嘿嘿,帶頭找碴的人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只見一群書生正簇擁著三人行過來,赫然正是考前放言要當面質問徐晉的“鐵三角”組合:周煦、龔享、蕭晚。這三人都進了鄉試的前十,實力不容小瞧。
剛才說話之人正是安福縣人周煦,行到徐晉跟前,傲然地拱了拱手道:“在下福安縣周煦,恬為鄉試第六名,見過徐解元!”
“在下吉水縣蕭晚,恬為鄉試第八名,見過徐解元!”
“在下清江縣龔享,恬為鄉試第十名,見過徐解元!”
這三人自我介紹,還帶上了鄉試排名,而且說到“徐解元”三字個時,均故意咬重了讀音,諷刺示威的意味甚濃。
徐晉淡然自若地微笑道:“原來是周兄、蕭兄、龔兄,幸會幸會!”
周煦身后的舉子均露出輕蔑之色,徐晉這輕飄飄的回答,在他們看來自然是底氣不足的表現,被人當面挑釁竟然還這么客氣,不是底氣不足是什么?
然而,了解徐晉的人都知道,這就是徐晉的風格,永遠都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是“見血封喉”。
李浙和袁城這些參加過去年藤王閣文會的南昌府考生對此深有體會,當時明明南昌府領先,然而徐晉一曲《臨江仙》,直接便終結了詩詞比拼這一局,緊接著,新穎的素描畫法亦是技驚四坐。
周、龔、蕭三人見徐晉“退讓”,倒沒有繼續窮追猛打,因為巡撫大人和眾考官還沒到場,他們現在向徐晉發難,表現給誰看?
約莫半個小時后,在江西新任巡撫王守仁的率領下,一眾內外簾官陸續入場了,眾新晉舉子紛紛上前見禮,然后列隊祭拜孔圣先師,經過一系列繁瑣的禮儀,折騰了近個時辰,這才開始入席落座。
徐晉乃這次鄉試解元,理所當然坐在新晉舉人的首席首位,同坐的還有鄉試前十的九名舉子,自然也包括周煦、蕭晚和龔享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