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換了衣服,幾乎把所有訓練項目都嘗試了一遍,最后還在烈日下站了一趟軍姿,結果才五分鐘便堅持不住了,渾身大汗淋漓,感嘆道:“這樣站著看似簡單輕松,實則并不容易啊,難怪徐晉說這樣子能訓練軍卒的耐力。定國公,若是你能堅持得了半個時辰嗎?”
定國公徐光祚訕笑道:“臣已經一把年紀了,那能跟五百營的小伙子相比,如果再年輕二十年,估計能行。”
“皇上,您的衣服都汗濕了,還是先回屋里更衣吧,免得著涼了。”司禮監太監畢云提醒道。
朱厚熜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現在的天氣那能這么容易著涼。”說完接過另一名太監端來的涼開水咕嚕咕嚕地喝了個精光,一指對面的東山,余興未減地問道:“徐卿,那邊是什么地方,馬場嗎?”
徐晉答道:“那邊乃五百營眾弟兄休息時耍樂的地方。”
朱厚熜聞言頓時被勾起了興致,連忙道:“快帶朕去那邊看看。”
這正中徐晉的下懷,立即便帶著小皇帝和一眾文武大臣往東山那邊去。
東山與西山之間隔著一條丈許寬的小河溝,工部已經在河上搭建了兩座木橋,可供車馬通過,眾人過了橋來到東山這邊,看著眼前這座綠草如茵的山坡,兵科給事中夏言不禁皺了皺眉。
戶部將數千畝貧瘠山地劃給五百營作為屯田早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徐晉把這些屯田都用來種草更是人盡皆知,所以幾乎滿朝文武都很好奇,徐晉到時會拿什么來養活軍隊,五百營雖然人數不多,但一個月少說也得花費千兩銀子,若是自掏腰包,徐晉養得起嗎?就算養得起這也違規啊!
這時郭勛忍不住陰陽怪氣地笑道:“哎喲,徐大人把屯田都全部種上草了,看著是雖然舒坦,不過,徐大人打算以后讓五百營的弟兄吃草……咳咳!”
話一出口郭勛便后悔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提起這件事,那豈不是等于幫了徐晉的忙,徐晉若是再乘機把之前軍籍和兵器的事爆發出來,那就更燦糟糕了,哎呀,老子這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果然,朱厚熜聽到屯田,立即便皺眉道:“屯田?徐晉,這到底怎么回事?”
定國公徐光祚不滿地瞪了郭勛這豬隊友一眼。
兵科給事中夏言素來對徐晉有好感,再加上之前徐晉冒著巨大壓力提出“清田莊”,更是讓他萬分敬佩,所以此時立即替徐晉打抱不平道:“皇上,戶部將眼前這兩座貧瘠的山地全部劃給了五百營作為屯田,五百營日常開支全憑這數千畝不能耕種的山地,戶部不再發給糧餉。”
朱厚熜聞言面色一沉,登位一年,他可不是當初那個不諳政務的藩王世子了,很清楚京營和地方衛所的區別,京營的糧餉都是國庫撥給的,平時不用耕種,戶部這種安排分明是在欺負五百營,豈有此理!
朱厚熜略帶怒意地質問道:“徐晉,此事為何不早告訴朕?”
定國公等人對視一眼,估計這次戶部尚書楊潭要倒霉了,同時又暗暗心驚,莫非徐晉一直忍而不發,等的就是今天?那此子的城府實在深得可怕。
徐晉神色平靜地道:“回皇上,如今國庫據拮,能省則省,再加上五百營的弟兄確是從地方衛所調來,本質還是衛所軍,戶部的做法也不能說不妥,所以臣便沒跟皇上提起此事。”
徐光祚和徐鵬舉不由驚訝地對視一眼,徐晉非但沒有趁機告狀,竟然還替楊潭開脫?
夏言和御史吉棠均露出贊許之色,看來徐子謙確是一個深明大義,心胸開闊之輩啊,吃了這么大虧竟還想著國庫拮據,難怪甘冒得罪天下權貴的風險,率先提出“清田莊”這項建議。
朱厚熜瞪了徐晉一眼斥道:“自作聰明,國庫再拮據,也不會短了你這五百人的糧餉。”
眼下在場的雖然都算不上是老狐貍,但也不是白癡,小皇帝這話聽著雖是責備,但實際卻是一種褒獎,經此一事,徐晉恐怕要更得小皇帝寵信了,簡在帝心啊!
郭勛憤然地想道:“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會那么好心,敢情是換著法子增加自己的名聲和皇上的信任,真是個狡詐陰險的家伙。”
徐晉此時若知道郭勛心中所想,保準啼笑皆非,他雖然玲瓏處世,但自問還沒虛偽到那種程度,之所以沒有落井下石搞垮戶部尚書楊潭,主要原因是不想捅楊黨這個馬蜂窩,剛得罪了滿朝勛貴豪強,若再招惹楊廷和一黨,那無疑是在找死,更何況接下來的“開海禁”還得過楊廷和那一關。
“咦,他們在玩什么?”朱厚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足球場上追逐的五百營軍士吸引了。
徐晉讓工部主事李梁推平種草的那塊地,正是一個標準的足場,草皮經過近兩個月的生長,已經十分茂盛了,此時也弄了界線和龍門。
徐晉笑著答道:“這是臣想出來的蹴鞠新玩法,供軍士們平時消遣,同時還能訓練體力。”
朱厚熜眼前一亮,喜道:“走,過去看看!”
定國公徐光祚等人見徐晉沒有趁機用軍籍和兵器的事告狀,不禁暗松了口,連忙跟在小皇帝的屁股后面來到足球場邊。
這時在場中共有二十二人,分成兩支,正是現代的足球玩法,雙方在場中爭搶得十分激烈。至于那只足球,則是用藤球改造的,外面用豬膀胱縫制起來,彈性雖然不及現代的足球,但效果還算不錯。
“咦,那個……不是三刀那小子嗎?”朱厚熜忽然指著場中叫道。
只見場中有一名虎頭虎腦的家伙,此時正帶著球風馳電掣地向著龍門沖去,一個漂亮轉身晃過對方的后衛,嘭的一腳勁射,球便呼嘯著從右上角入網。
“三刀……好樣的!”同隊的軍士齊聲歡呼。
朱厚熜那小子在場外看了一會便忍不住了,躍躍欲試地道:“這個好玩,朕也想試試!”
徐晉暗暗好笑,其實慫恿小皇帝巡營的主要目的還是推廣足球,然后賺錢,要不然軍餉真要發不出來了。
“皇上不用急,臣先給你講一下規則……”徐晉簡單地給朱厚熜講完足球的規矩,然后把場上的兩支球隊叫下來重新分組。
徐晉脫去了官袍,里面便是緊身的短打衣服,顯然早就準備好今天親自下場了。
“魏國公,武定伯,有沒有興趣一起下場玩玩?”徐晉微笑著問道。
魏國公徐鵬舉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武定伯郭勛很想拒絕,但難得有此機會和皇上親近,所以又舍不得放棄,最后也答應了下場。
夏言和吉棠都是言官,主要職責便是糾風、監察、勸諫,此時見到徐晉“引誘”皇上游戲,不禁都皺了皺眉,不過他們都不是迂腐之人,皇上偶爾玩玩游戲自然無傷大雅,只要不沉迷就行,所以都沒有出言掃興。
接下來,兩支隊伍便在場上展開了角逐。
徐晉和謝三刀跟小皇帝一隊,隊員都事先得到了吩咐,盡量把球傳給朱厚熜,而另一隊也故意放水,于是朱厚熜很快就踢進了一球,興奮得這小子大呼小叫。
一場球賽踢了大半個時辰才結束,最終自然是皇上這支隊贏了,不過朱厚熜那小子也累得癱坐在場邊喘氣,一邊哈哈地大笑:“痛快,下次休沐日朕還要來玩。”
徐晉自然求之不得了,只要皇帝帶動風潮,就不愁足球這項運動不火,只要火起來自然就財源滾滾了。
接下來,朱厚熜在營中沐浴更衣,又蹭了軍士們的一頓大鍋飯,這才心滿意足地擺駕回京。估計是累了,回程朱厚熜并沒有騎馬,而是乘御輦,還要把徐晉叫到御輦上一起坐。徐晉可不想落人口實,所以婉拒了,只是騎馬伴在御輦一旁。
“徐晉,以后五百營的軍餉便由朕的內庫來出吧!”朱厚熜忽然道。
徐晉連忙道:“皇上,萬萬不可!”
朱厚熜皺眉道:“為何?”
“軍餉歷來都是由戶部劃撥的,若皇上從內庫撥銀子不合規矩,臣恐怕也會成為眾矢之!”
朱厚熜有點氣悶地道:“那咋辦,總不能讓你自掏腰包吧,若這樣那幫家伙更要嚷嚷了。”
徐晉淡定地道:“皇上放心吧,戶部既然給五百營劃了屯田,臣自然會用屯田解決軍餉的問題。”
朱厚熜奇道:“屯田你都用來種草了,莫不成你真想讓弟兄們吃草渡日?”
徐晉笑道:“皇上,田地不是非要種糧才能生錢的。”
朱厚熜心中一動,嘿笑道:“也罷,賺錢的事你最在行,那朕便不多管閑事了,以后有什么困難,記得要及早告訴朕,別都自己扛著。”
徐晉笑道:“皇上這樣一說,臣這里還真有一個困難要解決。”
朱厚熜翻了個眼道:“你這家伙倒是會打蛇隨棍上,說吧!”
“臣缺五百匹軍馬!”
“行,回頭朕讓御馬監給你們送五百匹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