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凈決定走水路,細川武殊最終也同意了,畢竟普凈是鹽運使施浩然派來的向導,而細川武殊日后還打算跟施浩然合作,以獲得穩定的物資供給,相比之下,織信美子就變得沒那么重要了。
大內宗設倒是有心支持織信美子,但是孤掌難鳴啊,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自然不及與陳東這些本土人結伴來得安全,所以最后也同意繼續走水路。
織信美子氣得暗咬牙,卻也無何奈何,她只是個光棍司令,若帶著兩名婢女獨行,或許可以躲過明軍的搜索,但卻難以搞到海船出海。
所以說,打鐵還得自身硬,出來混最重要的還是實力啊,心機計謀玩得再溜,關鍵時刻還是要講實力,沒有實力就沒有決定權,此時織信美子的情況便是如此。
當下,一眾倭賊便趁著蒼茫的暮色離開了這片草蕩,往藏船的地方而去。
當一眾倭賊出現在藏船所在的草蕩附近時,早就埋伏在這里守株待兔的謝二劍等人馬上便發覺了。
話說謝二劍把手下的兵力分成了兩部份,一半埋伏草蕩之中,一半則埋伏在山坡上,彼此相互呼應。
一眾倭賊趁著暮色來到山坡下,一部份人原地休息,而一部份人則準備進入草蕩中,把埋在淤泥底下的船只挖出。
此刻,山坡的雜草后,草蕩的蘆葦中,各有五十桿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倭賊們。燧發槍相比于傳統火銃,其最大的優勢就是不用點火就能擊發,很適合用來打伏擊,因為沒有火光就不會暴露位置,當槍聲一響,那就意味著死神降臨了。
“等一下!”織信美子突然叫住那部份準備到草蕩中挖船的倭賊。
陳東面帶嘲諷地道:“咋的?美子小姐如果還想走陸路就自便,好走不送。”
織信美子卻沒理他,擰著柳眉道:“不對勁,草蕩里沒有鳥鳴。”
此言一出,眾賊首才意識到草蕩中確實沒有宿鳥在鴰噪。普凈急忙問道:“陳東,誰負責留守的?”
陳東道:“是黑牙和三愣子,倒是差點把這倆家伙忘了,他奶奶的,這兩個混蛋不知跑哪了。”
普凈、織信美子、細殊武殊等齊齊變色,大叫:“不好!”
砰砰砰……
槍聲幾乎同時響起,子彈從山坡和草蕩兩面攢射過來,瞬時像割麥子般掃倒一大茬倭賊,凄厲的慘叫聲響徹野地。
“有埋伏,大家快撤!”陳東聲嘶力竭地大喊,普凈、織信美子、細川武殊、大內宗設四人已經彎著腰撒腿就跑。
砰砰砰……
從兩側飛來的鉛彈就好像死神一般收割著人命,草蕩與山坡之間橫七豎八地躲了一地的尸體,受傷未死的則在撕心裂肺的慘嚎,本來平靜的野地瞬間成了人間煉獄。
三輪射擊過后,本來一百三十多人的倭賊已經被干翻過半。謝二劍果斷地發出沖殺命令,拔出長劍從山坡上沖下來,五十悍卒也拔出了腰刀,勢如猛虎下山,而五十名新兵緊跟在后。
與此同時,埋伏在草蕩一側的五十名悍卒和五十名新兵也撲出來,向著剩下的倭賊沖殺過。
對于中槍未死的倭賊,悍卒們連看都沒多看一眼,全部留給了后面的新兵練手,他們的目標是還有戰斗力的倭賊。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沉下了地平線,光線變得相當昏暗,謝二劍雙目如電,劍尖迅速割破一名倭賊的喉嚨,眼角余光忽瞥見一名身形窈窕的女賊,于是縱身撲上前大喝:“織信倭女,拿命來!”
但見寒光一閃,長劍便把那名女賊給刺穿了,謝二劍愣了愣,印象中織信美子的身手沒有這么弱啊,定眼一看,發現被刺死的地賊根本不是織信美子,而是服侍她的一名倭婢。
就在此時,腦后寒光疾斬而來,謝二劍身形一矮,險之又險地避過腦后襲來的一刀。
“姓謝的,死!”織信美子寒著臉,手中倭刀如同匹練般連續砍出數刀,謝二劍連連后退,當織信美子砍出第五刀時,他終于找到機會反擊一劍穩住陣腳。
織信美子的武藝跟謝二劍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先機一失馬上便處于下風,嗖嗖嗖,謝二劍出手一劍快似一劍,只聽得哧啦一聲,織信美子的一截衣袖被削飛,驚得她急退數步。
謝二劍并沒打算給織信美子喘息的機會,如影隨形地撲上前,織信美子頓時險象橫生,身上挨了幾下,雖然都是輕傷,卻痛得她悶哼連連。
謝二劍一劍直奔織信美子咽喉,然而就在此時,凜冽的刀光乍起,挾著鋒銳的殺機劈空而至。
謝二劍心頭大凜,急忙收劍擋架,只聽得當的一聲大響,刀劍相撞的火星在昏暗中分外奪目。
謝二劍嗖的退出數米,渾身汗毛倒炸,低頭一看劍身,赫然多了一個深深的豁口,不由心頭大凜。
昏暗中,細川武殊雙手持刀,雙腳呈前后弓步,目光凌厲得如同刀鋒,殺氣凜然外露。
謝二劍面色空前凝重,眼前這名倭人的氣息很強大,比白蓮教趙全還要強,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名內家高手。
謝二劍腦中靈光一閃,忽然醒起自己曾經見過此人,當時初到揚州城,陪妹夫徐晉在街上閑逛時,遇到過一伙穿褡護的碼頭苦力工,當時便覺得領頭那名青年的武藝不俗,而眼前這名倭人顯然就是那名青年。
細川武殊顯然也認出了謝二劍,冷然道:“揚州城中,我們見過,在下細川武殊,領教!”
高手是值得尊重的,謝二劍微拱了拱手淡道:“謝二劍。”
謝二劍話音剛下,織信美子卻是慘呼一聲,手中的燧發槍啪的掉落地上。原來趁著謝二劍與細川武殊對陣之際,織信美子竟然偷偷地動槍子,結果被發覺的謝三槍射了一彈弓,估計手指都骨折了。
“二哥,跟這倭賊廢話什么,宰掉得了!”謝三槍大聲道。
織信美子恨恨地盯了謝三槍一眼,一俯身掉頭便跑,謝二劍有心想追擊,但面對細川武殊又不敢貿然而動,畢竟兩人的武藝在伯仲之間,誰分心誰死。
“謝二劍君,今日時勢不宜,改日再領教!”細川武殊說著用倭語嘰哩哇啦地大喝,一名正與五百營悍卒纏斗的倭國武士馬上擺脫了對手,朝謝二劍撲來,而細川武趁機轉身疾走,一縱丈余,迅速沒入黑暗當中。
“想跑,沒門!”謝三槍發足便追,謝二劍急喝:“老四,回來!”
然而謝三槍已經小老虎般追擊上去,謝二劍大驚,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估計敵不住細川武殊三刀。
謝二劍刷刷兩劍把撲上來的倭國武士逼退,然后發足便追,經過的時候用腳尖一勾,把織信美子丟下的那把燧發槍勾起,連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槍。那名倭國武士正準備起步追上來,當場胸前中彈飆血倒下。
謝二劍腳步不停,在黑暗中縱掠如飛,追出十幾丈時,突然見到前面直挺挺地站著一人,看背影應該是謝三槍。
謝二劍不由駭然失色,飛身撲上前扶住謝三槍,慟聲大叫:“老四!”
謝三槍仿佛失了魂似的,胸前的衣服全部被刀鋒切開了,一條紅線從左胸斜劃至右小腹。
謝二劍腦袋嗡的一下空白了,仰天發出野狼般的悲嘯,然而,就在此時謝三槍這小子腦袋卻動了,揉了揉肚皮道:“二哥,你鬼叫啥,他奶奶的,這倭賊的刀真快,幸虧小爺機靈,要不然就被開膛破肚了,咦,二哥,你的眼睛咋那么紅,哭了?”
謝二劍大怒,一腳踹在謝三槍的屁股上,罵道:“你大爺,跟老子裝死!”
謝三槍痛得鬼叫,呲牙裂嘴地爬起來怒道:“我要告訴咱爹!”眼中卻盡是暖意。
謝二劍抬腳便要再踹,謝三槍卻驚叫:“二哥小心!”
嘣……
一支弩箭在黑暗中激射而來,謝二劍狼狽地撲倒在地,險險避過來襲的弩箭。
“找死!”謝三槍迅速舉起彈弓朝發暗箭的人打去,只聽得啪的一聲,那人戴著的斗笠當場被射落,露出一個光頭來。
此人正是普凈和尚,飛快逃進黑暗中,奔跑中還不忘回頭射了兩箭,謝家兄弟只能剎住腳步躲避,而普凈和尚也趁機沒入黑暗中不見了。
“咦,好像是個和尚啊!”謝三槍道。
謝二劍點了點頭,雖然天色昏暗,但那人的大光頭還是看得真徹,而且還隱隱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窮寇莫追,走,咱回去吧!”謝二劍收劍便往回走。
謝三槍連忙追上去,低聲道:“二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抬杠了,不過,你剛才鬼哭狼叫真的很難聽。”
嘭……
謝二劍飛起一腳把謝三槍踹了出去,后者爬起來拍了拍屁股,又屁顛屁顛地跟上去。
山坡下的戰斗很快就結束了,此戰毫疑問的大獲全勝,共計斬殺賊人八十二人,俘虜十五人,逃掉的只有三十人左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個賊首都走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