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名武僧被錦衣衛按在地上辟哩叭啦地打了十杖,盡管只是十杖,但由于陸炳暗中授意,所以施刑的錦衣衛下了重手,這十幾名武僧登時被打得血肉模糊,有人甚至當場痛得暈死過去,完了更是無一個能站起來。
慧靜禪師一臉悲憫地念著佛號,命寺僧把這十幾名菊花殘滿腚傷的武僧,以及普慧的尸體抬走,然后便親自陪著徐晉走進園子,觀看差役丈量園子的面積,以這種方式來表明清白。
這片園子的面積有數百畝,由于就在大明寺背后,所以被寺僧當成了“自留地”,種植一些果蔬,提供給本寺僧人日常食用,另外,園子里還養了不少雞只、鴨只、豬之類的家禽家畜。
這時徐晉等人正好經過豬欄旁邊,瞬時惡臭撲面,但見豬欄中臥著十幾頭大肥豬,果然有一頭是黑色的老母豬,五六只粉嘟嘟的小豬正排一排兒吃奶呢,只是旁邊的豬糞豬尿堆積如山,甚是惡心,鹽運使施浩然已經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大和尚,這里養了如此多的肥豬,莫非也是供你們自己食用的?”陸炳不懷好意地問。
慧靜雙手合拾道:“阿彌托佛,陸施主說笑了,出家人吃齋念佛不殺生,這里的豬、雞、鴨都是用于出售的,只是一門營生而已。”
“我信你個鬼!”謝三槍撇了撇嘴暗道,記得上次來大明寺便撞見一名僧人肆無忌憚地啃雞腿。
徐晉禁不住打趣道:“禪師口口聲聲說不殺生,但這些禽畜若賣出去,還不是供人食用,禪師豈不是間接殺了生?”
慧靜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托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好教徐大人得知,僧者,曾是人也,在未成佛之前均需食人間煙火,本寺僧侶眾多,每日開銷甚大,總得有收入之源。香客們每日吃剩的齋飯用于喂養禽畜,正是兩得之法,徐大人且莫見笑。”
徐晉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再詰難,繼續往前行去。
距離豬欄十幾米開外,有一排數間木棚,里面竟然堆著大量的煤炭,以至于四周的樹木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煤灰。
見到徐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木棚中的煤炭,慧靜便解釋道:“這是本寺備用過冬的煤粉。”
謝三槍撇嘴道:“你們竟然還用散煤。”
話說徐晉當年入京趕考時,在河北保定弄出了爐子和蜂窩煤,最后以三百兩的價格,把蜂窩煤的制法賣給了一名姓梅的商人,此后蜂窩煤便開始風靡整個大明,而大明寺現在竟然還在燒散煤,實在太落后了些。
徐晉眼中閃過一絲古怪之色,倒不是因為大明寺還在燒散煤,而是因為木棚中堆積的煤炭實在太多了些。慧靜和尚說這是備用過冬的,而眼下剛由春入夏,由此可見這些煤炭應該是為去年冬天準備的,現在不是應該差不多用完了嗎,為何還是滿滿當當的?
不過,徐晉倒沒有深究,畢竟家里儲存煤炭柴薪并不犯法,于是繼續往前行。
眾人在園子里逛完一圈,那些差役還在仔細丈量,畢竟是數百畝的土地,又植滿了果蔬,顯然不是一時半會能丈量完的。
“徐大人,不如先到敝寺稍坐片刻?”慧靜提議道。
徐晉在園子中實在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便點頭道:“也好,那便叨擾了。”
此刻,大明寺內,普凈和尚正領著王翠翹主仆往養生堂行去。當王翠翹主仆走進養生堂,十幾名孤兒立即高興地圍了上來,吱吱喳喳地大叫:“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王翠翹那張絕代風華的俏臉上帶著溫柔的淺笑,輕輕地拍了拍手,那些孤兒立即乖巧地排成一條長隊。秋雁笑嘻嘻地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的糕點和水果分發給一眾孤幼。
普凈站在一旁,微笑地看著王翠翹的一舉一動,眼底下一如既往地隱藏著一絲炙熱。
王翠翹給眾孤幼分發完食物,轉身行至普凈面前,雙手合拾施了一禮道:“小女子打算在寺里齋戒數日,勞煩普凈小師傅安排一下,香油已經在前面捐過了。”
大明寺雖然是和尚廟,但是寺中也有為女眷準備的住宿之處,專門提供給那些遠道而來上香禮佛的官家貴人。
普凈雙手合拾還禮道:“好的,小僧這便為女施主安排。”說完便轉身離去。
普凈一離開,眾孤兒便更加活躍了,一名六七歲的女童搖著王翠翹的手撒嬌道:“仙女姐姐教敏兒唱曲子可好?”
“不要不要,還是吹簫吧,我喜歡聽!”
“不要不要,捉迷藏好……”
一眾孤幼圍著王翠翹主仆吱吱喳喳地提出自己的建議。
王翠翹拉著那名叫樊敏兒的小女童,恬然地笑道:“那敏兒想聽什么曲?”
樊敏兒喜滋滋地道:“只要是仙女姐姐唱的我都喜歡聽。”
王翠翹笑了笑道:“那就唱……”
王翠翹話說一半便頓住了,目光望向院子的月亮門外,只見那里正有兩顆腦瓜,閃閃縮縮地往這邊探視。
院門外那兩人目光與王翠翹一觸,立即嗖的縮回了墻后。
王翠翹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快步往月亮門奔去,正好見到兩名衣衫襤褸的少年掉頭跑開,急忙叫道:“蔣載、樊離,是你們嗎?”
兩名少年身形一滯,緩緩地轉過身來。王翠翹不由喜道:“真是你們兩個,這……怎么回事,咋弄成這樣子了?你們不是被積善人家領養了嗎?”
王翠翹看著眼前這兩名滿臉污垢,衣服破破爛爛的少年,既驚訝又心酸。
“小姐……咦,這不是蔣載和樊離嗎?天啊,咋弄得跟乞丐似的,作孽啊!”這時婢女秋雁牽著那名叫樊敏兒的孤女行出來,見到兩名臟兮兮的少年,頓時也失聲驚叫起來。
那名叫樊敏兒的孤女狐疑地打了量片刻,忽然飛奔其中一名少年,高興地叫道:“哥,還有蔣載哥哥,你們咋回來了?”
那名叫樊離的少年張開雙手抱住妹妹,嘴巴發出吚吚啊啊的叫聲。
“啊,哥,你說什么呢?”小女童不解地問。
“啊啊啊……”蔣載張大嘴,露出斷了筋的舌頭。
王翠翹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掰開兩名少年的嘴巴一看,頓時心都涼了半截,因為兩人的舌頭竟然都被割了舌筋。天啊,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