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槍和皮十一兩人頭頂著草窩,靜靜地趴伏在一處小山丘上,各自手持一支單筒望遠鏡往遠處的戰場觀察。
此刻,黑臺山一眾馬匪正在官兵的包圍之下左沖右殺,試圖突圍而去。然而官兵的準備顯然十分充分,他們在官道上架設了大量的鹿角和拒馬,讓馬匪無法發揮來去如風的騎兵優勢,然后從官道兩則的山坡沖下來兩面夾擊,但見箭如飛蝗,火銃聲此起彼伏,瞬時殺傷了不少馬賊。
謝三槍輕咦了一聲道:“這支邊兵的戰力和戰術都相當不俗啊,進退章法有度,不知是哪個衛的呢?”
“謝四哥快看,旗幟打出來了,是玉林衛,我記得玉林衛的指揮使好像叫張寅吧,如此看來,這家伙倒是個帶兵有方的。”皮十一低聲道。
謝三槍用望遠鏡快速地掃了一圈,果然見到右側的丘陵后面轉出一股人馬,旗幟高高地飄揚,赫然正是駐守在右玉縣的玉林衛。
謝三槍調整望遠鏡的焦距,試圖看清旗幟下那名武將的模樣,可惜望遠鏡的倍率不足,只能隱約看到馬背上一個模糊的影像。
此刻,玉林衛旗幟下的那名武將正是指揮使張寅,只見張指揮披掛戴甲,腰間挎著一副強弓和箭囊,得勝勾上還懸著一柄寶劍,頜下三縷長須飄飄,頗有儒將之風。
張寅在親兵的簇擁之下來到戰場附近,就停在高處,捋著長須悠然自得地觀戰。旁邊一名千戶打扮的男子約莫二十歲許,長相竟與張寅有幾分相似,目光銳利得像鷹一般,他緊盯遠處正策馬縱橫沖殺的窈窕身形,沉聲道:“指揮大人,此女的武藝估計不弱于屬下。”
張寅點了點頭淡道:“一介女流能在這虎狼之地闖下偌大的名聲,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武藝高強并不出奇。”
這名千戶挑了挑眉頭,壓低聲不解地問道:“爹,此女與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甚至還頗有些淵緣,為何要剿滅她?將其拉攏過來豈不是更好嗎?”
張寅的目光徒然變得凌厲起來,瞪了這名千戶一眼,厲聲斥道:“大禮,為父說了你多少遍了,在外以公職相稱,切勿疏忽大意。”
“是,指揮大人。”李大禮凜然地低下頭,心里面卻是頗有些不以為然,此刻周圍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謹慎。
張寅神色放緩下來,對于自己這個小兒子,他還是相對寬容的,淡淡地解釋道:“雖然朝中有貴人照應,但是為父要搏得升遷的機會,自然得要有所表現。
另外,據說那個靖海侯徐晉近日將奉旨巡邊,宣府和大同均在其巡視之列,此子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而且還跟武定侯不對付,如今黑臺山在咱們右玉縣坐大,倘若這位靖海侯巡視到這里時剛好出了紕漏,那為父這些年付出的心血有可能就會毀于一旦了。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在這位靖海侯前來巡視之前,咱們得把黑臺山給解決掉,最不濟也要做出些許成績意思一下,給咱們的靖海侯爺留個善戰的好印象不是?”
李大禮聞言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屬下便親自會一會這位三娘子!”
“去吧!”張寅捋須點頭道,他對自己這個小兒子的武藝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駕……
李大禮猛夾馬腹,提著一柄腰刀便向下方的戰場殺去,四下的官兵紛紛讓開道路。此時,薛冰馨等人在付出七八名死傷的代價后,已經破壞掉官道上的鹿角和拒馬,那些官兵沒了防護,頓時被一邊倒地屠殺,紛紛往官道兩旁躲閃。
正當薛冰馨等人差不多突出重圍時,李大禮帶人殺到了,他大喝一聲,刀光如同匹練般將一名馬匪斬落馬下,錯位一帶而過時,順勢將這名馬匪的座騎給開膛破肚了,那匹馬的腸肚像倒水般流出來,奔出數米后轟然倒下,又掙扎悲鳴了好一會才死去。
“千戶大人好武藝!”官兵們齊聲喝彩叫好,無不士氣大振。
正躲在高處觀察的謝三槍和皮十一亦不由對視一眼,玉林衛中還真是人才濟濟啊,竟然有身手如此了得的武將。
“賊廝鳥,吃老子一刀試試!”趙虎怒吼策馬殺向李大禮,十幾斤重的樸刀攔腰斬去。
李大禮輕蔑地冷笑一聲,一帶韁繩,嫻熟地躲過趙虎兇狠的一刀,左手從腰間一抹,頓時一道寒芒激射而出,直取趙虎的面門,竟是一柄飛刀。
趙虎大吃一驚,急忙一偏腦袋,可惜慢了一拍,只覺耳朵上一陣劇痛,鮮血頓時染紅了半邊脖子,左耳竟是被鋒利的飛刀切掉了小半邊。
“啊!”趙虎痛得慘叫一聲,忍痛策馬遁走,李大禮獰笑一聲的提韁急追,揮刀便要將趙虎斬落馬下。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騎快馬斜刺里沖出,刷的一刀便疾劈向李大禮的脖子,端的是快如電閃,后者急忙舉刀相迎。
只聽得當的一聲大響,李大禮只覺手腕一麻,腰刀差點便脫手飛出,兩匹戰馬錯位勒定,李大禮拔轉馬頭定睛一看,頓時便對上薛冰馨那雙淡藍色的眼睛。
李大禮舔了舔嘴唇嘿笑道:“閣下想必就是三娘子吧,內家功夫倒是有一定火侯了,來來來,讓本千戶稱一稱你的斤兩。”
薛冰馨目光冰冷如同雪山般,沒有半句廢話,輕夾馬腹便再次向李大禮殺去,兩人在馬上刀來刀往地戰了數個回合,均沒占到便宜。
李大禮顯然有些急了,眼中寒光一閃,趁著兩人座騎相錯的瞬間故伎重施,左手暗暗在腰間取出一枚飛刀,猛地一抖便射向薛冰馨小腹。誰知薛冰馨早有防備,單刀迅速一架,便將飛刀格飛出去,同時左手一揚,兩枚飛蝗石便分別射向李大禮的胸口和小腹。
李大禮大吃一驚,顯然沒料到薛冰馨如此了得,急忙側身避過擊向胸口那枚飛蝗石,但是卻被第二枚飛蝗石打中了肋側。
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李大禮盡管穿著皮甲,但如此近距離被貫注了內家真力的飛蝗石擊中,依舊痛切心肺,差點便從馬背上掉下去,急急勒轉馬頭逃跑。
“狗官拿命來!”二當家雷鈞暗恨此人用飛刀傷了趙虎,這時從旁殺出,舉著熟銅棍便欲把李大禮砸死。
呼……
雷鈞這一棍夾雜著風雷之勢當頭砸下,李大禮此刻肋下劇痛,哪敢硬接雷鈞這威猛無比的一棍,一記懶驢打滾便從馬背上狼狽地滾落下。
嘭……
雷鈞這一棍地便狠狠地砸在馬背上,馬鞍當場被砸得四分五裂,那匹可憐的戰馬四蹄一軟,悲嘯一聲便趴倒在地,估計腰骨就算不折斷,至少都開裂了。
雷鈞一招得手,催馬上前便欲補上一棍,然而那李大禮端的是了得,雖然掉在地上,不過反應卻是極快,嗖的跳起來就跑。雷鈞擊殺了兩名上前救援的官兵,打算繼續追殺時,李大禮已經跑出十幾米遠了。
“草他娘的!”雷鈞憤怒地咆哮一聲,取了下腰間的強弓。
“雷大哥小心!”薛冰馨大聲提醒。
嘣……
但聞弦響如裂帛,雷鈞還沒來得及放射,一支利箭已經向他激射而來,雷鈞慌忙用強弓一拔,將迎面射來的急箭拔飛,定神一看,便見一名長須飄飄的明軍將領向著自己策馬奔來,眨眼便至眼前。
雷鈞大吃了一驚,急忙掛起長弓,提棍在手準備迎戰。此刻殺來的正是玉林衛指揮使張寅,只見他提劍在手,對著雷鈞便輕飄飄的一劍刺來。
雷鈞不屑地冷笑一聲,這么輕的一劍,給老子搔癢嗎?他抬手便是一棍反砸過去,只以為這一棍即使不把對方的配劍砸斷,也能砸飛出去,然而,結果卻差點連眼珠子都跌了出來。
張寅的劍竟然輕得像棉花似的,雷鈞這勢大力沉的一棍不僅沒把劍砸飛,而且還讓劍給沾上了。只見張寅手腕一翻,劍鋒便順著熟銅棍削向雷鈞的手指。
雷鈞這一驚非同小可,但這時也容不得他思考怎么回事了,急忙松手棄棍,因為再不棄棍,半只手掌都得被削下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馬位錯身而過,張寅還有暇神定氣閑地伸出左掌反拍了雷鈞的肩背一下。
只聽得噗的一聲悶響,雷鈞瞬間臉色慘白如紙,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當場像癟了的氣球般趴倒在馬背上。
“雷大哥!”薛冰馨大驚失色,揚手便是數枚飛蝗石擊向張寅,后者寶劍連揮把飛蝗石格飛。
此時薛良已經趁機沖上前,一把將雷鈞從馬背上抱了過來,打馬奪路狂逃。
“撤!”薛冰馨嬌叱一聲,率著剩下的馬賊殺出重圍疾馳而去。
張寅顯然并不想趕盡殺絕,率兵追殺了片刻便下令停止追擊了,剛才一戰殺死殺傷了近半馬賊,這足夠他在同行面前炫耀了。
此刻躲在馬坡上觀察的謝三槍不禁暗暗心驚,本來那名年輕千戶的武藝已經讓他驚訝了,沒想到這位玉林衛指揮使張寅竟然更加厲害,怕是二哥也未必是其對手,阿爹果然說得沒錯,江湖之中果然是藏龍臥虎,一山還有一山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