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的朝服十分華貴拉風,上身是青緣的赤羅衣裳,下面是赤羅蔽膝,大帶是赤白二色絹,腰系革帶加佩綬,頭頂七梁冠(這個厲害),罩貂嬋巾,立四折,四柱,香草四段,前后金蟬,不用雉尾。
以上文字是《明史輿服志》中的記載,僅憑這些文字描述,相信大部人都想象不出這套駙馬朝服具體是啥樣子,總之就是四個字——華貴拉風。
在明朝,只有一品以上的官員能戴七梁冠,由此可見駙馬都尉品秩之高,委實讓人咋舌,不過也難怪,駙馬既不能當官、又不許納妾,相當于皇家的上門女婿,在家里沒有話語權,嘿個咻還得先請示,如此窩囊,要是品秩不高,俸祿不優厚,那肯定更加沒人愿意當附馬了。
沒人愿意當駙馬,那大明的公主豈不是都得做老姑婆?
于是乎朱元璋大筆一揮便把駙馬的品秩拔到最高,且俸祿優厚,如此官位顯赫,衣食無憂,自然就不用擔心公主沒人娶了。
且說李純在朝房中換上了這套華貴而拉風的駙馬朝服,頭戴高高的七梁冠,在主婚使嚴嵩的引領下往奉天殿行去,心潮澎湃起伏。
不得不說,雖然帝皇家的禮儀繁瑣,但這種隆重的儀式讓人很有成就感,虛榮心和自尊心都得到極大的滿足,李純這時便有些飄飄然了,內心激動,眼神炙熱。
嘖嘖,當駙馬便如此氣派了,那當皇帝的感覺就更不消說了,真是讓迷醉啊。李純情不自禁地昂首挺胸,幻想著有朝一日他們李家坐了江山的情景。
“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李大義會昂首闊步地走在中間的御道上,在萬眾矚目之下登上奉天門前的御座,嘿嘿,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李大義暗暗捏緊了拳頭。
李大義正意淫著,走在前面領路的主婚使嚴嵩忽然停下腳步,他差點便撞了上去,不過此子功夫了得反應快,及時剎住了。
李大義站定后,見到嚴嵩正表情錯愕地看著前方,便循著目光望去,頓時也露出訝然之色。
只見身穿明黃色滾龍袍的嘉靖帝朱厚熜正在御道上迎面走來,面帶喜色,大袖飄飄,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錦衣衛和宮人們一溜小跑地跟在身后。
“這……什么情況?”嚴嵩搞不懂,李純也懵了。
嚴嵩畢竟是官場老油條了,既然搞不懂情況,跪就是了,他撲通地跪倒在御道旁,高呼道:“叩見吾皇萬歲!”
嚴嵩這一跪,一眾禮官、儀仗、樂工也跟著齊刷刷地跪倒,李純也只好跟著下跪。
然而嘉靖快步從迎親隊伍旁邊走過,仿佛根本沒看到他們似的,一溜煙便跑沒了影。嚴嵩再次石化了,李純亦是一臉的錯愕,良久才問:“嚴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嚴嵩此時亦不知所措,本來按照程序是駙馬到奉天殿參拜皇上的,如今皇上離開了奉天殿,程序就無辦法執行下去了!
好在,嚴嵩沒有待多久,司禮監的畢公公便派人來了,說一切儀式暫緩,等皇上回來再繼續。嚴嵩一問才得知皇上火急火燎地離開,竟然是出宮去接徐晉,頓時郁悶兼妒忌得吐血。
李純既驚且怒,敢情嘉靖把自己晾在這里吃冷風,竟是跑出宮去迎接徐晉了,瑪的敢消遣我李大義,以后有夠你受的!
李純雖然不爽,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站在原地干等,奉天門前十分空曠,南北對流,風特別大,吹得那叫一個酸爽。
皇上中斷迎接儀式,出宮迎接靖國公徐晉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正在文華殿中飲宴的百官一片嘩然。
“豈有此理,成何體統啊,皇上太過率性而為了。”
“靖海侯恃寵而驕,竟敢讓皇上出宮迎接他,罪大惡極,罪不容誅,本然定要參他一本。”
“許給事休得混淆視聽,明明是皇上主動出宮迎接徐大人的,更何況皇上禮賢下士,有可不妥?”
“張御史所言極是,本官覺得皇上此舉并無不妥,徐大人前往倭國平叛,險死還生,為大明立下不朽奇功,皇上出宮相迎有何不可?”
很快,殿中的大臣便分成了兩派吵得不可開交,武將自然是絕大部份都支持皇上的,畢竟他們都希望日后自己也能有這種待遇,為國家出生入死,立了這么大的功勞,皇上出宮迎一下又咋了,你們這幫酸子害什么紅眼病?
當然,文官中也有過半數支持皇上的,畢竟大家心里都有一桿秤,就憑徐晉此番立下的大功,皇上別說出宮相迎,出城相迎也不為過。當年太祖又不是沒干過這種事,譬如中山王徐達北征凱旋而歸,太祖便曾出城三十里相迎。
此刻坐在文華殿中首席的正是內閣四老,外加六部尚書,諸公身為朝堂大佬,自然得要顧及身份,不能像那幫言官一般潑婦罵街了。
這時,吏部尚書方獻夫忽自然自語般道:“靖國公徐子謙乃國之柱石,出生入死為我大明立下赫赫之功,自是當得皇上出宮相迎的,假如徐子謙不是年紀嘗輕,即使入國拜相也無不妥!”
此言一出,在座一眾大佬均是面色微變,內閣首輔金獻民更是輕皺了皺眉頭。
在場的都是官場老鳥了,雖然不是人人都奸似鬼,但都聽出了方獻夫話中的挑撥之意,挑撥誰?自然是內閣首輔金獻民了。
費宏退了后,金獻民接任首輔,成為群臣領袖,而徐晉功勞之大,威信之高,儼然成為朝中一座山頭,再加上徐晉深受皇上寵信,相比之下,金獻民這個首輔便黯然失色多了。
正所謂一山不能藏二虎,金獻民身為首輔,卻被徐晉壓過了,試問他以后如何統率群臣?
另外,方獻夫還特意稱呼徐晉為靖國公,這身份可不得了,一名文官竟然當上了國公,委實讓人羨慕妒忌恨啊。
這時大家都猛然醒起,徐晉這國公是因為“死了”才撈上的,現在復活了,謚號收回是必然的,那爵位是不是也要也收回?
妒忌是人的天性,爭權奪利也是人的天性,徐晉現在紅得發紫,風頭太猛了,不招人妒忌才怪。吏部尚書方獻夫顯然便是妒忌者之一,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不僅挑撥了首輔金獻民,還成功挑起了諸位朝堂大佬的妒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