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一首廣為流傳的《敕勒歌》極為傳神地描述出北國草原之富饒,以及其風光之壯麗,讓人仿佛身臨其境,詩歌中的敕勒川,指的就是豐州川(今呼和浩特一帶),亦即是俺答的本部萬戶土默特部的所在。
眼下正值陽春三月,水草豐美的豐州川大草原已然綠草如茵,大黑河和小黑河就如同兩條玉帶,在美麗的大草原上蜿蜒流過。
剛剛長出不久的牧草自然還沒有牛羊高,也沒辦法遮擋牛羊,可是此刻,廣闊的大草原上竟然看不到一頭牛羊,也看不到一座蒙古包,見不到一個牧民。
“呸,什么風吹草低見牛羊,見個屁啊見,老子連鬼影都見不到一只。”大同總兵余林生朝著大黑河憤憤地吐了一口濃痰,神色怏怏不快。
原來二月初十這天,大同總兵余林生按照徐晉的作戰計劃,率兩萬人從殺胡口關城出塞,進攻土默特本部所在——豐州。
可是余林生這一路小心翼翼地進軍,路上卻沒遇到任何抵擋,一路無驚無險殺到了土默特萬戶的本部老巢,結果卻是眼前這番詭異的景象。
在確認過這里就是土默特本部汗帳所在時,余林生又派人仔細搜索了方圓百里,均是一無所獲。這下余總兵郁悶了,他本來憋著一股勁兒,準備立功撈個侯爺來當當的,結果一路行軍五六百里,卻撲了個空,連毛都沒撈到半根。
“拿地圖來,老子就不信挖不出這幫孫子的藏身之處。”余林生大喝一聲,從親兵手中接過地圖仔細研究起來。
很明顯,韃靼人是刻意藏起來了,根本不打算接招,余林生這兩萬大軍往這片廣袤的大草原中一丟,也不過是蒼海一粟而已,找不到對手,馬再快,刀再利都是不搭。
余林生研究了半天地圖,依舊沒有半點頭緒,假如土默特部落的人往北翻越了陰山,進入茫茫的戈壁,那余林生就算想追也有心無力了。
“瑪的,大不了老子就在這里扎營,待上他幾個月,老子就不信韃子舍得放棄這處水草豐美的牧場。”余林生發狠罵道。
這時,一名衛指揮使提醒道:“總兵大人,咱們可以聯系一下香山參將薛冰馨薛姑娘啊,這位在塞外立足多年,對這里附近肯定十分熟識,說不定能幫上忙,更何況還有謝戚兩位將軍。”
余林生臉上露出了怪異之色,自從當年被徐晉任命大同總兵啊,余林生便跟這位右玉縣赫赫有名的女土匪三娘子打個好幾次交道,甚至香山山寨中的物資也是他負責供應的,而薛冰馨跟徐晉的恩怨糾葛,余林生自然也是有所耳聞,不過薛冰馨本人他倒是還沒見過。
據說這是一位冰山一般的美人兒,余林生倒是很想見上一見,瞧瞧這位能讓大帥甘愿違抗皇命也要保護的奇女子,到底是個如何傾國傾城的絕色尤物。
當下,余林生便派了兩名親兵,帶上蓋了自己印信的文書趕往香山聯絡薛冰馨,請她幫忙查找土默特本部人馬的下落。
清晨,草葉上的露珠還沒消失,在朝陽下散射著五彩斑斕的色光,仿佛撒落了滿地的珍珠。
駿馬烏云蓋雪載著薛冰馨像風一樣沖上了一座山坡,此刻的冰妞兒一身黑衣勁裝,以黑巾罩臉,只露出一雙淡藍色的美麗眼睛。只見她肩如刀削,細腰若束,長腿扎實,那動人的身姿在駿馬飛奔時卻展現出一種驚人的力量之美。
冰妞兒不是一個人,他身后還有跟著八百騎山寨的弟兄,清一色的黑衣黑褲,以黑巾罩面,锃亮的腰刀在朝陽下散射著懾人的寒芒。
薛冰馨目光冰冷地俯視著山坡下,那里有一個韃靼人的小部落,此刻正炊煙裊裊,牧民們顯然正在做早餐,吃完早餐就該出牧了,眼下春草正肥!
“老規矩,老弱婦孺不殺!”薛冰馨說完一提馬韁,率先便沖下了山坡,山寨的八百騎弟兄亦猛夾馬腹,箭一般沖下山去,轟隆的馬蹄聲徹底敲碎了清晨的寧靜。
“敵襲!”刺耳的警報聲響起,部落的男子們抄起武器便躍上馬背,迅速集結起來,向著薛冰馨等人迎上來。
這支部落的規模不小,集結起的男子有近兩百人之多,他們悍不死,咆哮著殺向來犯者。
薛冰馨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酷,她盯上了對方為首那名男子,為首那名男子也盯上了薛冰馨,他咬牙切齒兜頭便是一刀。
沒有任何廢話,只有死我活,這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打劫和被打劫是他們日常,沒有所謂的對與錯,也沒有所謂的邪惡和善良,贏者通吃!
薛冰馨輕夾了一下馬腹,神駿的烏云蓋雪速度驀地快了幾分,為首那名男子的一刀便劈空了,薛冰馨手中的腰刀卻是輕輕一帶,從為首那名男子肋側劃過,瞬時鮮血飆飛。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為首那名男子騎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直接戰馬錯開十幾米,這才一頭倒落馬下,不動了!
八百騎打兩百騎,戰斗毫無懸念,這個韃靼小部落的所有成年男子,要么戰死,要么逃跑,牛羊則部歸了薛冰馨等人。至于部落中的老弱婦孺,薛冰馨向來是不殺的,還給他們留下了小量的牛羊,好讓他們在轉投其他部落之前不至于餓死。
毫無疑問,對于掠殺者表現出來的仁慈,部落的老弱婦孺們是不會感激的,他們依舊以仇恨的目光冷眼盯著薛冰馨這些掠食者,不過薛冰馨卻不在乎,不殺老弱婦孺,這是她的底線,而她一直是這樣做的。
自從京城回到山寨后,冰妞兒便一直率著山寨的弟兄在韃靼的土地上四處劫掠,東至永謝布,西到鄂爾多斯,北至陰山腳下,都留下了他們的蹄跡,搞得韃靼一眾部落惶惶不可終日。
如果說徐晉交給薛冰馨的任務是在俺答后方制造混亂,那么她已經做了,而且完成得十分出色。
且說薛冰馨洗劫完這個部落,趕著數千頭牛羊迅速離開,往陵水的方向而去,結果剛走到半道便遇上了山寨派來的一名信使。
這名信使正是大板牙馬六,這小子一見薛冰馨便焦急地稟報道:“大當家,不好啦,李福達那龜蛋突然大舉來犯,已經把山寨團團圍住了,大當家速速回援吧。”
薛冰馨不由面色微變,其實自從上次在和林伏擊李福達失敗后,她便一直提防著李福達報復,即使出外打劫也不會走太遠,可是這幾個月也不見李福達有動靜,于是漸斬便放松了,外出“干活”也越走越遠,結果李福達偏偏卻這個時候來犯,這頭老狐貍倒是會挑時候啊,很可能蓄謀已久了。
幸好,如今山寨中有岑藍率三千狼兵坐鎮,再加上數千寨眾,山寨的防御工事也修得十分嚴密,李福達要攻破山寨也不是那么輕易的。
所以薛冰馨冷靜地問道:“馬六,李福達一共帶了多少人馬?”
“估計有上萬人,而且還攜帶了火炮和拋石機,岑參將讓大當家火速回救。”大板牙馬六喘著氣答道。
“有沒有派人通知謝戚兩位將軍?”薛冰馨急忙問。
“最糟糕的是,謝戚兩位將軍也外出干活兒了!”大板牙拍著大腿道。
薛冰馨當下不敢怠慢,立即命令丟棄了所有牛羊,速往山寨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