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七年三月十三日,亦即是徐晉率神機營在玉門關以北擊敗葉爾羌主帥的第二天下午,豐州總兵余林生,以及忽蘭忽失溫總兵包大壽兩人終于率軍抵達了哈密北邊三十里。
話說三天前,余林生和包大楚兩人率部行至阿爾泰山東麓附近時,正好遇到了率部北歸的吐羅火,這種情況下避是避不開的了,所以雙方二話不說,加速迎上前就開打。
由于雙方都沒準備,而且兵力還旗鼓相當,所以激戰了大半天后,雙方各有死傷,明軍仗著火器犀利,總的來說略占上風,最后還是吐羅火回歸心切,主動脫離接觸往北逃竄。
余林生和包大壽率騎兵銜尾追擊了二十里,斬首千余級,前者還待再追,卻被后者勸住了,畢竟徐晉交待的任務是援馳哈密。
余林生雖然很不爽俞大猷,但哈密有八萬明軍主力被困,眼下估計已經彈盡糧絕了,一旦城破,這八萬主力就會全軍覆沒,干系重大,所以余林生也不敢造次,于是只好悻悻地停止追擊,繼續率軍南下。
且說此時余包兩人行軍至哈密北邊三十里地,便見有斥候飛馬來報道:“稟報兩位總兵大人,哈密城如今還在我軍手里。”
余林生和包大壽兩人聞言均松了口氣,幸好,總算沒有來遲。余林生精神一振,問道:“如今圍困哈密的人馬有多少?”
斥候顯然都打探清楚了,立即答道:“原來圍困哈密的共有四方人馬,不過不知為何,瓦剌的杜爾伯特部數天前突然撤走了,如今只剩下葉爾羌、吐魯蕃和綽羅斯,合計兵力不低于十萬。”
“嘿嘿,還用問,吐羅火那家伙肯定是得知大帥率援兵到了,要不就是已經著了大帥的道兒,所以嚇得先溜了唄,結果開溜的途中遇上了咱們。”余林生表情不屑地笑道。
包大壽并沒有在徐晉手下效過力,所以并不像余林生那般,對徐晉敬若神明,因此對余林生這番話只是將信將疑,輕咳了一聲道:“余總兵,那接下怎么干?雖然眼下只剩三方人馬,但對方兵力也逾十萬啊,咱倆加起來還不到兩萬人馬。”
余林生眼珠一轉,他雖然不想哈密城被攻城,還能令俞大猷多吃點的苦頭,他還是很樂意的,于是便道:“莫急莫包,咱們再往前開一開,然后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等鄂爾多斯總兵率部到了再聯合行動,而且,我估計大帥也快到了。”
其實包大楚聽到對面有十萬兵馬,心里已經有點發怵了,聞言自然舉雙手同意了,畢竟人多力量大,不過他對余林生的最后一句話表示了懷疑。
葉爾羌人占領了肅州和嘉峪關,還有敦煌三關和瓜州五處要地,北靖王就算再厲害,這個時候能收復肅州和嘉峪關就算不錯了,能不能拿下敦煌和瓜州還是未知之數呢,打到哈密來更是絕不可能,至少短時間內辦不到。
當然,包大壽只是在心里質疑,并不敢說出來,免得引起余蠻子不快,而且他也擔心余林生日后會在北靖王面前提起,這尊大佛他可惹不起啊。
約莫一個時辰后,余林生和包大楚兩人抵達了哈密城北,在離城五里遠的地方扎下營寨,然后修筑防御工事,提防敵人趁機來攻。
一支明軍出現在哈密城北邊,無論是城里的明軍,還是城外的三方聯軍,都立即便收到了消息,三方聯軍自然被震動了,立即停止了攻城,潮水般退回各自的營地靜觀其變。
而哈密城中的明軍則徹底沸騰了,紛紛奔走相告,喜極而泣,援兵到了,援兵終于到了,他們在嚴寒和敵軍的矢石之下堅守了三個多月,彈盡糧絕,瀕臨絕境,在生死一線中苦苦掙扎支撐,今日,終于等來了援軍!
此刻,俞大猷率著眾將腳步飛快地登上了北城頭,心情跟所有人一般激動萬分,援軍終于到了,自己沒有猜錯,援軍終于到了!
可是,當俞大猷舉起千里眼往遠處觀察時,激動的心情反而平復下來,眉頭也稍稍蹙起,倒不是發現援軍只有區區的兩萬不到,而是那面高高飄揚“余”字旗十分扎眼,明軍中姓余的總兵,除了余蠻子那廝還能有誰?
想當初俞大猷接任三軍主帥時便遭到了余林生的刁難,兩人因此還發生了沖突,虧得徐晉回京前特意把余林生調走,這才免了俞大猷不少麻煩,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此刻見到是余林生率援兵前來打救自己,俞大猷難免有些難堪。
此時宣府總兵荊大楚收起了千里眼,喜道:“將旗有兩面,看樣子是豐州總兵余林生和忽蘭忽失溫總兵包大壽到了。”
右哨營指揮吳養浩亦喜道:“難怪前兩天杜爾伯特部的吐羅火溜了,敢情北靖王調動了韃靼的地方駐軍,不過想來也是,肅州和嘉峪關都被葉爾羌人占領的,馳援哈密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調動韃靼的駐軍了,余總兵和包總兵打北邊來,估計是越過了燕然山,從瓦剌的地盤過來的,說不定還派人攻擊了杜爾伯特部的老巢,這才迫得吐羅火退兵北返的。”
“嗯,有這個可能,大帥……咳,北靖王用兵向來神鬼莫測。”荊大楚點頭道。
正在此時,一名百戶氣喘吁吁地奔上了城頭,臉上盡是狂喜之色,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俞大猷的身前,激動地大聲道:“稟大將軍,東面也來了一支援兵!”
俞大猷精神一振,脫口道:“援兵幾何?”
“約莫一萬人,看將旗應該是鄂爾多斯總兵!”百戶答道。
眾將莫不欣喜萬分,看樣子援兵還陸續有來啊,北靖王到底調動了多少人馬馳援哈密,他本人現在又在何處?難道還被擋在嘉峪關內嗎?
“走,到東城頭去看看。”俞大猷揮了揮手,連忙率著眾將趕到東城頭。
東城外是綽羅斯部的三萬余人馬,此刻營地戒備森嚴,看得出已經把兵力部署重新調整過,大量的騎兵被調到了后面,顯然是在提防東面出現的明軍。
越過綽羅斯部的營地往東望去,果然見到一支明軍在約莫五里外停下了,看旗幟確是鄂爾多斯總兵,兵力在一萬左右。
俞大猷舉著望遠鏡觀察了片察,臉上露出思索之色,忽然轉身往南城頭快步走去,眾將愕然對視一眼,也急忙快步跟上。
南面是葉爾羌的兩萬人馬,此刻士兵大都退回了營地中,不過還有不少游騎在外圍游走警戒,斥候像走馬燈般進進出出,看樣子氣氛十分緊張。
“果然……探馬多是從南邊回來的!”俞大猷舉著望遠鏡觀察了兩炷香時間,忽然面露喜色道。
“大帥的意思是?”陳大成目光一閃道。
俞大猷反問道:“南邊是什么地方?”
“瓜州啊……瓜州!”陳大成吃驚地道:“莫非北靖王打到瓜州了?這……不太可能吧!”
“別人或許不可能,但在北靖王身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俞大猷揮了揮拳頭道:“咱們反擊的時候到了,傳令下去,殺馬吃肉,管飽,成敗就在此一舉,老子受夠了!”
眾將精神一振,熱血蹭蹭地往上涌,當了三個多月的縮頭烏龜,大家都受夠了,管他呢,干就完事了,大不了戰死沙場!
當下全城殺馬烹肉,準備猛撮一頓,攢足力氣,今晚發動大發攻,把這幾個月輸了的,狠狠地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