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速兒身為吐魯番的大汗,手握手殺大權,平時殺個千兒八百人眉頭也不會皺一下,豈料輪到他自己面對死亡時卻害怕了,猶豫再三還是下不了手去割自己的脖子,最后只好扔掉彎刀跪地向明軍投降了。
在滿速兒看來,既然明國天子連俺答都不殺,應該也不會殺自己,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嘛,豈料他滿速兒的運氣明顯不如俺答,竟然同時遇上了余林生和王如龍這兩個渾人,如今胸口挨了一槍,半死不活的,還要被余王兩人撕扯爭搶,簡直生不如死,最后直接便痛得暈死過去了。
且說余林生和王如龍兩人爭搶不下,不由都怒火中燒,只聽前者厲聲喝罵道:“獨眼龍,撒手,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說著單手舉起雙管燧發手槍,直接便指著王如龍的太陽穴位置。
“我呸,老子還真不信!”王如龍這貨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哪會被余林生嚇倒,只見他抽出腰刀刷的就是一刀。
“總兵大人小心啊!”余林生麾下眾將士失聲驚呼,余林生本人也嚇了一跳,顯然沒料到王如龍竟敢真的動刀。
幸好,王如龍雖然渾,但還沒渾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同僚的地步,他這一刀原來是斬在了滿速兒的大腿上,嚓的一下便將整條大腿斬下來了,當余林生反應過來時,手里便只剩下一根血淋淋的大腿,而王如龍則提著從昏厥中痛醒過來的滿速兒打馬逃離。
“好。哈!”王如龍麾下的俞家軍們見狀齊聲喝彩,歡聲雷動,有人更是大笑不止。
“操,獨眼龍還挺狡猾的!”余林生惱羞成怒之下扔掉了滿速兒的那條腿,隨即扣動了板機,砰!
槍聲響起,硝煙升騰,正中王如龍坐騎的左后腿,那馬當即悲嘯一聲失蹄,王如龍連人帶馬重重摔倒在地,手里提著的滿速兒也摔飛出去。
“王將軍!”這回輪到俞家軍這邊失聲驚呼了。
余林生卻趁機策馬上前,手起刀落斬了滿速兒的人頭,然后提著人頭就往己方陣營跑,一邊哈哈大笑:“獨眼龍,跟老子玩陰的,你還嫩點!”
此時王如龍已經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像一頭狂怒暴走的猛獸,咆哮道:“余蠻子,老子入你全家,弟們兄,干他,出了事老子一力承擔。”
五百俞家軍騎兵立即便沖了上前,有人甚至以牙還牙,對著余林生的坐騎開了兩槍,余林生也隨即墜馬,摔得七葷八素的。
這可壞了,余林生可是帶了三千騎兵的呢,這些騎兵見狀呼啦地圍上來,把五百俞家軍團團圍住,雙方便激戰起來。
剛開始,雙方都還算比較克制,均沒有開槍射擊,只是連刀帶鞘地干架,但幾千人的混戰呢,難免會下手重了,或者有人墜馬被踩死,一旦出了人命,場面就沒辦法控制了,殺紅眼的雙方都漸漸失去理性,開始真刀真槍地廝殺起來。
很快,雙方的傷亡人數便越來越多了,王如龍和余林生此時顯然都意識到局面失控了,試圖讓雙方人馬脫離接觸,可是此刻兩邊的人都殺出了真火,仇結大了,又豈會那么容易收手,都紅著眼鉚足勁要給死去的弟兄報仇呢!
“后退,別打了,都給老子后退!”余林生翻身跳上親兵牽來的馬,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喝。
砰……
余林生剛上馬,一顆流彈便幾乎擦著他的手背飛過,正中其身后一名親兵的小腹,這名親兵慘叫一聲彎腰滾落馬下。
余林生面色一變,急忙伏在馬背上,其他親兵一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一邊大喝:“保護總兵大人。”
附近本來已經住手后撤的豐州軍將士見狀又重新殺了上前去,這回都不留手了,但見刀光過處,血肉橫飛,這下樂子大了。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混亂,俞大猷終于帶著五十騎親兵趕到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心膽俱裂,他厲聲大喝:“本將乃俞大猷,所有人立即停手,否則統統軍法處置。”
俞大猷本人趕到,對俞家軍還是相當有威懾力的,都放緩了攻勢,但是余林生的麾下卻不怕俞大猷,根本沒停手的意思。
俞大猷見狀又驚又急,正束手無策之際,身后傳來轟隆的馬蹄聲,回首一看,原來是榆林總兵裴行謹率著兩千騎趕到了。
俞大猷見到來人竟是裴老痞,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濃眉深深地皺了起來。
裴行謹見到場中混戰在一處的俞家軍和豐州軍,眼底閃過一絲喜色,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余蠻子和獨眼龍真的打起來了,一出好戲啊!
“參見俞副將!”裴行謹策馬來到俞大猷,假惺惺地施禮道:“咦,這是怎么回事,王參將和余總兵的人怎么打起來了,壞了,死傷不少啊!”
俞大猷此刻也沒辦法,道:“裴總兵來得正好,快讓你的人從左翼沖進去,把他們分隔開來,本將則從右翼切進去。”
裴行謹故作驚訝道:“俞副將下令王如龍后撤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俞大猷明知裴行謹在故意刁難,但此時也只能忍著氣道:“都殺紅了眼,沒有外力介入怕是停不下來的。”
“噢,這樣啊,那好吧,本總兵盡管試試。”裴行謹說完慢條斯理地轉身揚聲道:“弟兄,待完咱們從左邊沖進去,把雙方分隔開來,聽清楚了沒有?”
“得令!”裴行謹麾下的兩千騎兵齊聲答道。
“謝了!”俞大猷拱了拱手,率著五十騎親兵繞到右翼切入,一邊齊聲大喝:“統統住手!”
裴老痞看著俞大猷沖入了混亂的戰場,這才冷笑一聲,率眾從左邊切進去。
裴行謹這兩千騎進場后,效果很明顯,激斗的雙方便漸漸被分隔開來。
“這……發生什么回事了?”
此時劉顯、李光啟和沈紀三名小將也尾隨裴行謹而至了,他們在遠處勒定馬,看著混亂的戰場,驚得目瞪口呆。
沈紀揉了揉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道:“這都誰打誰啊?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此刻伊犁河邊的場面確實混亂,王如龍的人和余林生的人打起來,俞大猷和裴行謹又率人沖進去“勸架”,場面混亂不堪,不知個中緣由的人確實會糊涂。
劉顯拿出望遠鏡觀察了片刻才瞧出些大概,皺眉道:“似乎是王如龍的人和余林生的人打起來了,裴行謹的人……!”
劉顯忽然頓住,呼吸也明顯一緊!
李光啟不由奇道:“阿顯,怎么了?”
劉顯沒有理會李光啟,屏住呼吸一言不發,望遠鏡緩慢地移動,顯然在追蹤著什么?
李光啟和沈紀對視一眼,也舉起望遠鏡往戰場上掃視,卻沒發現有什么異常,倒是混亂的局勢慢慢緩和下來,豐州軍緩緩退往上游,俞家軍退往下游,榆林軍居中把兩方人馬分隔開來。
這時,劉顯終于把望遠鏡放下,不過面色變幻不定。沈紀禁不住問道:“阿顯,怎么了?”
劉顯吞了吞口水,低聲道:“出大事了!”
確實是出大事了,只見俞家軍的陣形中,一眾將士正神色悲憤地圍攏在俞大猷的周圍,而俞大猷的面色卻是鐵青,他懷中抱著一人,赫然正是王如龍。
只見王如龍的脖子上多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地往外流,看這傷口應該是燧發槍打的,人已經氣絕身亡了。
“他們打死了王參將,殺死余蠻子,給王參將報仇!”四周的俞家軍將士一個個紅著眼,捏緊了拳頭。
“殺死余蠻子!”
“殺死余蠻子!”
俞家軍這邊群情激昂,眼看局勢又要失控了,俞大猷抱著王如龍的尸體站起來,沉聲道:“本將自會給王參將討還公道,如果你們還相信本將軍,那便聽本將軍的。”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俞大猷此刻的心情悲憤莫名,剛才他帶人沖入混亂的戰場,找到了王如龍,兩人合力約束住部下,正往下游撤退脫離接觸,結果冷不丁的一槍射來,王如龍的脖子便中彈了,假如這一槍不是打中王如龍的脖子,恐怕就打在自己的腦后上了。
俞大猷此刻憤怒無比,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意氣用事,一旦場面再失控,就很再控制得住了。
這時,裴行謹分眾走了進來,看到俞大猷抱著王如龍的尸體,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吃吃地道:“這……王參將他中彈了?!”
“讓開讓開……”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余林生這貨竟在幾十名親兵的簇擁之下擠了進來,當他見到王如龍的尸體,頓時呆住了,脫口道:“獨眼龍他……嗝屁了?這……怎么可能!”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俞家軍的人正悲憤無比,余蠻子竟然還敢出現,而且還口臭的稱“獨眼龍嗝屁”,這簡直就是嫌死得不夠快啊。
“殺死余蠻子!”
憤怒的俞家軍將士們紛紛抽出腰刀便撲上來,余林生一見,調頭撒腿就跑,他的親兵試圖阻擋,當場就被砍翻了數人。
俞大猷雖然也恨不得斬了余林生,但此時局勢絕對不能再失控,連忙厲聲喝止住憤怒的將士們,裴老痞也十分配合,立即調動兵馬把人攔住,否則余林生非被亂刀分尸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