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今天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沈繁星咬住了唇,沉默須臾,才緩緩開口問道:
“能告訴我你想住在這里的理由嗎?”
沈尚華沉默良久,終于還是嘆出一口氣。
“因為我想贖罪。用我僅剩下的生命。”
沈繁星眉目淡然,“贖的清嗎?”
每個人都有罪,包括她自己。
但是她從未想過要去贖,因為她所有經歷的事情,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決定,她都不后悔。
因為就算當初的事情再來一遍,她仍舊是同樣的選擇。
她沒有那樣信奉神佛,如果非要說罪惡,那么每個人都有。
發生就是發生了,錯了就是錯了。
你只有為自己的錯事付出代價,絕對不會因為贖罪和懺悔而挽回什么。
贖罪?
只是想讓自己過的心安理得一些罷了。
沈尚華搖搖頭,“贖不清。只希望能換回一些祈求的資格,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沈繁星扯了扯唇,“為我祈福么?”
“除了這些,我不知道該為你做些什么。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本意如此,很任何人無關。”
沈繁星點頭,垂眸看著不遠處的佛經,沉默了一會兒。
“我今天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沈尚華清淡的說。
“如何這樣肆無忌憚的縱容姜蓉蓉?”
沈尚華眉心微微動了動,“為什么這么問?”
沈繁星直直看向他,聲音偏冷,“不要跟我說,她是你的妻子,跟了你一輩子,你疼她,寵她都是應該的。你寵她理所當然,我也無權干涉,但是……我說過,你這不是寵,是縱容。”
她說著,視線在這個樸素簡單的院子里環視了一周,勾唇扯出一個冷笑來。
“你所謂的贖罪,到底是在替你自己贖,還是在替她贖罪?”
沈尚華平淡的臉色終于有了些微的變化,沈繁星的話,讓他開始有些不自在。
沈繁星看著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么多年,我最起碼還知道你以前還是個死守原則的人,跟你同輩的老人,當年對你也說不出一句非議來,唯獨對姜蓉蓉的態度,就連他們也覺得奇怪。他們都說,你不像是在寵她,倒像是……被她握住了把柄,更或者……對她,心懷愧疚……”
沈尚華掀起眸子,突然看向她。
“你有什么猜測呢?”
口氣滿是戒備。
沈繁星笑了笑,果然……
“你的過去,我無從得知。所以不知道,當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讓蔣蓉蓉把你拿捏到如今這個地步。”
“既然讓我猜測,不然我就來猜猜……”
沈繁星淡然開口,看著手上那一套粉色的毛茸茸的手套,微微勾了勾唇,笑容涼薄。
“如果這個男人還有一點良知,那么他應該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愧疚的事情,大概是……劈腿。而一個丈夫對自己的妻子最愧疚的事情,那應該就是出軌,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背叛了家庭。”
沈尚華的臉色終于有了大起大落的變化,一張臉再看不出任何淡定和從容。
沈繁星心中再次冷笑一聲,心中沈尚華從根本的做人原則上,大失所望。
她曾經經歷了太多的背叛。
蘇恒跟沈千柔瞞著她暗地里勾搭在一起,在她看來,惡心又骯臟。
難道對一段感情忠誠,不是每個人做人的原則和底線么?
一個男人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他憑什么得到別人的尊重?
沈尚華在沈繁星心中殘留的僅僅一點的形象,再次跌倒了谷底。
“我再猜猜。”沈繁星兩只粉絨絨的手握在了一起,掀眸,冷冰冰的望著沈尚華,“一個丈夫婚外情的最高境界,家庭和諧美滿,外面金屋藏嬌,如果小三兒再來一個私生子,是不是覺得人生就更加圓滿了?”
沈尚華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撐在雙腿上的手臂顯而易見地在顫抖著。
許清知和桑榆的表情看起來都顯得太過于震驚。
而作為從小沒少往沈家跑的許清知,不敢置信的表情似乎更勝一籌。
“沈爺爺你……”
她萬萬想不到,小時候那個對人永遠和善慈愛的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真的一點都沒有看出來,他會是做出背叛家庭這種事情的人。
對于沈尚華婚外情這件事情,在許清知的眼里就跟什么一樣呢?
就跟這寺院里的方丈突然冒出來一個兒子一樣不敢置信。
好半天,她的理智才有些稍稍回籠。
“不……繁星,沈爺爺應該不會吧……你這猜的一點依據都沒有……別誤會了沈爺爺……”
沈繁星臉上的笑始終淡然涼薄,她松開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撐著桌子,緩緩站起了身,視線從未離開過沈尚華。
“我也不大相信這是真的,以前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心中只有疑惑,卻從來不曾深想過。當初這個苗頭始終在我的心里企圖瘋狂滋長,卻都被我忽略了過去。
因為我就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想,你會是這樣的人。哪怕當初你未曾真正幫我幾分,但是在所有人都要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你在存在在我心里是一種慶幸。我不愿將我心中唯一留下的美好毀掉。
不去想,也不想去想。你只要始終是我的爺爺,就夠了……”
沈尚華仰頭看著沈繁星,嘴唇顫了顫,想說什么,卻始終開不了口。
沈繁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涼薄又凄涼。
“就像今天這樣,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我心里的爺爺,也就不復存在了……”
“繁星……”
許清知聽得出沈繁星恒口中濃濃的失望和悲哀,忍不住開口輕輕喊了她一聲。
沈繁星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對于許清知的話,她充耳未聞,繼續盯著沈尚華揚聲說道:
“原來我這么多年經歷的一切,我唯一尊敬的爺爺,居然是罪魁禍首!因為你對姜蓉蓉的愧疚,所以用我的人生來補償她是嗎?只要她想,她做什么都可以,縱容她無法無天,哪怕是賠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