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許清知自己帶的。
雖然公司有食堂,也一直對飲食安全有很高的要求,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做的東西吃著最放心。
以前就算了,現在她懷著孩子,沒有任何人可以照顧自己,她只能事無巨細將自己照顧的更好。
有關孩子的問題,她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懈怠。
飲水間有微波爐,把飯菜大熱之后,回到辦公室,剛吃了沒兩口,電話便突然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她頓了一下,低頭夾了一口米飯放進嘴里。
“喂?”
“知知啊,你回來了吧?”是黎奶奶的聲音。
“嗯,昨天回來的。”
“那你現在在公司?”
“嗯,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奶奶您有什么事情嗎?”
黎奶奶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回來就抽時間回家看看啊,搬出去都沒怎么回來過,懷著孕還到處亂跑,你也是……今晚回來吧,我讓廚房做了好吃的。”
許清知夾菜的動作頓了頓。
“知知,一定要回來啊。你現在是孕婦,不要讓自己太累,一切都要以肚子里的孩子為先啊。我這樣說不單單是因為孩子是黎家的血脈,更是作為一個母親,你現在是一個母親,孩子對你有多珍貴多重要,你知道的吧?”
許清知漸漸放下手中的筷子,緩緩道“……我知道。”
“不要太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情都要跟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
許清知勾了勾唇,“謝謝奶奶,晚上我會回去。”
“好好……”
老太太開心地連說了兩個好字,掛斷電話,她臉上的笑容陡然落了下來,沉著臉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老太太怒氣沖沖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晚上回來吃飯!”
話筒里傳來一道低沉淡漠的聲音,“看時間。”
“我明天就要死了!你看看你的時間,能不能安排著見我最后一面!”
老太太的話甩出來,便“嘭”地一聲甩了電話。
黎母喬芷蘭從旁邊經過,被嚇得一激靈。
“媽,您這是干嘛呀,好端端的,什么明天就……”
“還不是你的寶貝兒子氣的我!讓他回來吃頓飯,我還得提前跟他預約是不是?”
喬芷蘭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這個黎墨,也是真的不讓人省心,提到他,準沒個好事!
生了個冤家!
“我看看她今晚到底回不回來,不回來我明天就真死給他看,到時候記得說我是被他這個不孝孫氣死的!”
老太太怒聲道,拄著拐杖轉身怒氣沖沖地進了廚房,老遠就聽到老太太的聲音。
“把那不孝孫中意的菜做上!臭小子別的不會就會氣我,記得在他菜里放點狗屎!”
喬芷蘭“……”
傭人們當然不可能再飯菜里放狗屎,這么多年老太太口是心非他們早就習慣了。
一邊生氣,還一邊吩咐給少爺做喜歡的菜,再加點別的,那就太刻意了。
她也知道他們不可能那么聽話。
真聽話,他們的工作怕也保不住。
沈繁星下午就聯系上了楚亦,這次回平城的時候,她去看望過楚老先生。
年紀大了,腿沒有了康復的可能,但是老人家心態不錯,看起來并無大礙。
中間跟他提過新產品代言的事情,現在再說,等同于通知一聲。
楚亦因為楚老先生的事情推了好多工作,目前也沒什么事情。
天天在家老爺子也嫌他煩,正好許清知邀請,就痛快答應了下來。
“沒事兒我想再那邊小住一段時間,酒店太麻煩了,你給我找套房子,我馬上就過去。”
許清知求之不得,“正好,我隔壁的公寓主人要去國外兒子家住幾個月,房子正好空著,我給你問問。”
“嗯。”
掛斷電話,沈繁星便提前下了班。
黎家她要趕在七點開飯的時候回去,現在她得回家一趟,給oon喂水添食。
之后便自己開車直接到了黎家。
老人一般都喜歡安靜的地方,宅子建在郊外,距離市中心有點距離。
所以當初許清知和黎墨結婚之后,也沒勉強他們在家里住,而是給他們在外邊買了婚房,也是考慮到他們上班不方便,年輕人不習慣這種偏遠的地方。
到了黎家,六點半,進屋就被黎老太太抓著手坐到了沙發上。
“哎呦,可算是回來了,還好嗎?”
許清知笑著點頭,“我很好。”
老太太搖搖頭,“都四個月了,人也不見胖點,一會兒飯桌上多吃點。還有那工作,就不能暫時放一放嗎?”
“公司最近有新品發布,我就算不是很忙,但是公司也不能沒有我,您放心,同事們都很照顧我,不會讓我太累著的。”
老太太無奈地嘆口氣,“忙不過來就開口讓黎墨幫幫你……”
許清知臉上的笑容細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工作也挺忙的,更何況我們領域不同,他不一定能幫到我。”
她的話音落下沒多久,門口便傳來一陣車子引擎聲。
許清知一開始沒多想,但是看到男人那抹頎長的身影出現門口的時候,她還是愣了愣。
冬天天短,外邊早已經漆黑一片,男人一身黑色西裝站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鮮明的色彩差異便顯得他存在感太強。
他的臉上似乎永遠沒有表情一樣,至少許清知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她能看到他從進屋之后,眼眶里那雙黑漆漆的眸子落在她身上過,但只是瞬間,快的讓她覺得一切都是她一廂情愿的錯覺。
老太太看到他,臉色一冷,“終于回來了?能不能把您的行程表給我一份,等哪天我真病入膏肓的時候,一定得等到你有時間趕回來的時候再咽氣啊?”
黎墨皺了皺眉,走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從外面帶進來的寒氣。
“說吧,想要我怎么道歉?”
老太太氣的瞪眼,“讓你少工作一會兒,我還成罪人了?你工作忙?你工作到底有多忙?還能有時間往國外跑?!”
許清知心中猛然一頓,被老太太握在掌心里的手也下意識抽了一下。
老太太明顯感覺到她的舉動,許清知卻淡笑著轉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黎墨卻是波瀾不驚,眉眼連動都沒動一下。
甚至老太太已經在無形中暴露了她找人監視他的事情,他都無動于衷。
“我是出差。”
老太太冷哼一聲,帶著明顯的諷刺,看透沒說透。
許清知在一旁安靜地喝著水,臉上一片漠然。
“你有多少差事至于讓你親自去,還幾次三番去的?黎墨,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已經結了婚的人……你到底把清知擺在什么位置?”
許清知知道老太太急于擺正她在黎墨心中的位置,但是現在,她卻覺得,從沒有比現在更讓她無地自容的時候了。
所有的話,都在強調著黎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是另外一個女人。而她這個懷著孕的妻子……
可不是最可笑的那一個?
黎墨這才又把視線放到了許清知的臉上。
“結婚而已,我連出個差都不行了?”
“知知現在有身孕。”
“那我是不是得24小時把她拴在我身邊您才滿意?”
老太太氣急黎墨句句拿話噎她,“……你這個不孝孫……”
“奶奶。”一旁沉默著的許清知突然淡淡開口,她將水杯放下,掌心已經被燙的麻木。
“我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我也是公司的負責人,忙的時候的確是沒有時間,我理解黎墨的工作,我們都還年輕,忙一些事應該的。”
她淡淡道,給黎墨解圍,也給她自己解圍。
再繼續下去,她不保證黎墨最后會不會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比如,老太太突然責難他,都是她今天回來跟老太太告的狀。
老太太話不再繼續說,狠狠地瞪了黎墨一眼。
而黎墨卻斜睨著許清知,“……這會兒倒是顯得你挺大度。”
許清知扯了扯唇,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就知道,他會這樣想她。
“謬贊了。”
她淡漠說完,轉身看向剛剛站到旁邊的傭人,“是不是該吃晚餐了?”
那傭人連連點頭。
老太太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那就開飯吧。”
許清知上前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她沒穿外套,一件灰色的針織長款毛衣,因為要穿外套,所以略顯修身。
如此一來,她肚子隆起的弧度就格外的顯眼。
黎墨視線難得追隨著她撫著老太太轉身離開,白皙的側臉應該沒有任何妝容。
他從未否認過許清知長的漂亮,氣質也始終是佼佼者。
從小就是豪門千金,又能差到哪里去?
當初的校花,也不是空口得來的。
黎墨在她身旁落座的時候,許清知眸子還是輕輕閃了閃。
他的理所當然,自然而然的行為,讓她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他們如今的夫妻關系,他們根本不會做的如此之近。
老太太坐在主位,見此,心情不由好轉。
傭人上菜自然而然把迎合黎墨口味的菜放到了他面前,許清知的就盡量擺在她面前。
可事情有點不好辦就在于,許清知現在是個孕婦。
看了什么都饞得慌,而且還是忍不了的那種。
可是黎墨面前的菜,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沒有動過。
好幾次,她的筷子都朝著那些菜盤子伸了過去,最后又硬生生將筷子轉了方向。
黎老太太多么精明,她的心思還能看不透?
于是直接對旁邊侍候著的傭人道
“把少爺跟少奶奶面前的菜換換。”
許清知和黎墨同時一頓,老太太瞪了一眼黎墨,咬牙切齒道“沒滿力見兒的臭小子。”
黎墨轉眼看了一眼旁邊的許清知,許清知的眼睛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面前的幾樣菜,然后再轉眸,正好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眨了一下眸子,她穩住心神,緩緩道“我其實也沒有那么想吃你的菜。”
黎墨頓了一下,隨后冷聲哼了一聲。
說了好不如不說。
此地無銀三百兩。
飯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無聲低笑,許清知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有些發紅。
不過傭人還是上前將菜給換了過來。
黎墨也沒說什么。
剛剛覬覦的菜就在面前,許清知這次卻不好意思再伸筷子了。
老太太催促道“知知,快吃啊,喜歡吃就多吃點兒。”
許清知抬頭朝著她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伸出筷子夾了點兒菜放進了嘴里。
味道,的確是清淡了點兒。
吃慣了她的重口味……
眼睛又瞄向挪到黎墨面前的適合自己口味的菜時,有點后悔。
然后她眼睛剛撇過去,就聽的身旁一聲低低地放下筷子的聲音。
抬頭看去,黎墨突然之間放下了筷子,緊繃著臉拿起手邊的水杯,竟是面無表情地將一杯水喝完了。
她就在他身邊,甚至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耳朵漸漸變紅,連著臉和脖子都是。
她驚訝地長大了嘴巴,幾秒后反應過來,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忘了。
黎墨不吃辣。
口味清淡,必然有他清淡的理由。
以前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他吃辣。
現在她才知道,不是不吃辣,是根本吃不了啊。
倒是鮮少看到他這么狼狽的樣子。
她的笑聲讓黎墨側頭冷睨了她一眼。
許清知放下筷子,站起身,又把兩個人的菜換了回來。
“哎……”老太太想要阻止,許清知撐著桌子邊緣坐下“我還是比較喜歡吃這些。”
老太太最終沒出聲,在她這里,凡事只要孫媳婦喜歡,自然是孫媳婦兒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傭人再次給黎墨填滿了水,黎墨這次只是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我吃飽了。”
許清知吃飯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卻是沒有抬頭。
喬芷蘭卻低聲說道“好不容易讓你回來吃個飯,這才吃多少,比只貓吃的還少。”
老太太冷著臉,“給誰上眼藥呢?讓你吃個飯,全家人還得看你臉色吃個飯是不是?給我吃,吃不完我把你脖子割下來也得給你灌進去!”
老太太教訓黎墨的詞兒是張口就來,毫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