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希堂法帖,風輕雪更有練字的勁頭了。
不知不覺,小年到了。
小年就是臘月二十三,本應是祭灶之日。
但是,因為自然災害,草湖大隊的土地本來就很貧瘠,下半年的莊稼又減產近半,交過公糧后所剩無幾,分到各家的糧食就更少了,幾乎沒有能吃飽的人家,很多人去逃荒,陸陸續續地回來過年,卻沒有帶回多少糧食,所以整個草湖大隊都沒有過年的氣氛。
風輕雪拿了灶糖給妹妹吃,出門卻看到了一幅凄涼的情景。
很多全身浮腫的父老鄉親倚著門檻曬太陽,個個面無人色,有氣無力地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睛里沒有一點亮光,仿佛在等死。
幾個骨瘦如柴的孩子餓極了就抓地上的雪水連著泥巴一起塞到嘴里,凍得直打哆嗦。
湊在一起曬太陽的人,有兩個在討論人肉治浮腫的事情。
風輕雪心生惻然,又覺得恐懼,忍不住去找了風拴住。
“二大爺,您把騾車借給我,我找我對象的戰友想辦法弄點糧食,哪怕都是粗糧,好歹讓能咱們大隊的人熬過這個冬天,年底下不出人命,您看行嗎?”
行,怎么不行?
作為大隊支書,餓死人的責任都會算在他頭上,他現在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著。
都是自己眼里看著的人,哪能任由他們餓死?
整個草湖大隊有上百戶人家,瀕臨絕境的就有三四十家子,家里一粒糧食都沒了,他上哪兒去弄吃的救他們的命?誰不知道糧食的珍貴程度?
“好孩子,我替咱們大隊那些快餓死的父老鄉親先謝謝你了。”
風拴住老淚縱橫,親自帶她去借騾車,又把她要的麻袋竹筐摞在車上。
風輕雪把妹妹托給風拴住的老婆馬桂英,自己駕車出去轉了一大圈,幸虧她跟陸江學會駕車了。她沒閑著,利用騾車去了市縣的廢品站,淘了不少銅器木料紙筆拉走,快到傍晚時才悄悄回到草湖大隊,彼時車上的麻袋里裝滿了糧食,竹筐里裝滿了土豆紅薯。
救急不救窮,她又怕人得隴望蜀,更擔心出現升米恩斗米仇的情況,所以麻袋里頭全是粗糧,粗麥麩、玉米碴子、紅薯干、還有前世榨油留下的豆餅、花生餅。
不好吃,拉喉嚨,但能救命,而且比草湖大隊分的糧食強多了。
風輕雪可沒忘記原主的記憶,原主吃過莊稼秸稈紅薯葉子等物切碎后做出來的救命糧,都是和牲畜搶食,即使難以下咽也都人人當寶。
風拴住見到滿滿一車的糧食,兩眼紅得厲害。
“孩子,真是讓你費心了,真的,這些糧食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命!”
風輕雪淺淺一笑,“二大爺,鄉里鄉親的,大多數都是咱們老風家的人,誰能見死不救啊?雖說阿江的戰友有點本事,但只能弄到粗糧,細糧是想都不要想。”
風拴住忙道:“夠了,夠了,粗糧好,粗糧多,能救很多命!”
他遲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糧食的錢走公賬,雪丫頭,得不少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