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一直沒回答陸父這個問題,直到出了城,路上只有他們一騾一車四個人,才壓低了聲音道:“上面說的,就是押送他們過來的人交代大舅爺爺的,要讓他們住最臟的地方干最累的活兒,還不準讓他們吃飽飯。大舅爺爺當著他們的面把四人安排到牛棚住在之前那些老人住過的地方,對方感到很不滿意,直接指著牛圈讓他們在里面打地鋪。”
趙小云抱著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你怕什么啊?我不信你沒見過這種場面。”關城看他一眼。
趙小云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輕聲道:“就是見過更殘忍的場面,所以聽到你這么說我就覺得不寒而栗。我爺爺說,打仗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吃人。我們家都是沒骨氣的,茍延殘喘,為保一條命而兢兢業業,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擔心成為別人攻擊我們的理由。”
祖父和父母都跟他說過,陸家完全可以信任,他跟陸父相處這么些天,也清楚他是一個智者,否則不會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活下來。
聽了趙小云的話,陸父和關城相視一眼,苦笑不已。
確實如趙漢之所言,他們都是沒有骨氣的,若有骨氣,受此不平,早就發出吶喊之聲,以身死來鳴不平,至于能不能在史料中留下一筆,那就是后人的事了。
“這四個人中有兩個人來到咱們這兒時是遍體鱗傷,天氣熱,蒼蠅都圍著他們嗡嗡亂飛。”押送他們來的人讓他們與牛同眠,可謂是極大的侮辱,關城眼里透著一絲同情,繼續道:“大舅爺爺心善,幾天后等押送他們的工作人員離開了,保留牛圈的地鋪,安排他們到屋里居住,我又趕緊給他們燒水洗澡治傷,有一個留下了終身的殘疾。”
陸父問是哪兒殘廢了,關城答道:“胳膊,右胳膊,骨頭斷了三截,都穿破皮肉了,血淋淋的,耽誤得時間太久了,這條胳膊等于廢了,從此不能握槍。”
“槍?軍中出來的?”陸父十分敏銳。
關城點點頭,“一手的老繭,一身的彈孔,一看就知道是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年紀很大了,得有六十多了,身體狀況很差,還有很嚴重的哮喘。”
陸父很快就見到了關城說的四個人。
不,應該是五個人。
其中一位老人帶了一個小孫子,瞧著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眼神就像受了驚的小鹿。
“我叫喜寶,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喜寶熱情地跟對方打招呼,不忘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快捂化的奶糖,“弟弟,給你糖吃。”
小孩依偎著的老人道:“海藍,你說謝謝哥哥。你的命,可是哥哥的爸媽給的。”
陡然聽到這一句話,在屋里的幾位老人都愣住了。
目前,牛棚的屋里只有陸父、王正國和新來的四大一小五個人,趙小云早就被關城給拉到陸家了,沒讓他往這邊來,只對他說道:“你剛來,去牛棚不合適,陸爺爺是住在牛棚十幾年了,所以不住在這里。”
趙小云一想也對,就跟關城去見住在陸家的陸天智和關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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