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鄧紅菱驀地反應過來,狐疑地看向風輕雪,“大夫,您怎么知道我哥哥參加過抗美援朝?”她不記得自己說過。
風輕雪拉下口罩,沖她笑了笑,肌膚似雪,眉眼如畫,偏在十分美麗中又透著十二分的溫柔,鄧紅菱差點看呆了,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好聽的聲音更是傳到自己的耳朵里,“猜的。我覺得武城距離朝鮮非常近,國家一定先從首都軍區抽調士兵馳援。當然,家在這里的軍人不見得能進入附近的部隊,有可能分配到邊陲地區,所以才說是猜的。”
鄧紅菱聽了,倒也沒有懷疑,主要還是對風輕雪感恩之心多些,愿意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們施以援手的應該不會對他們心懷不軌。
“我哥的部隊在魯地,屬于東海艦隊,不屬于首都軍區。”鄧紅菱道。
原來是海軍!
不對,陸江一直是陸軍,這說明鄧楠是抗美援朝后分配到東海艦隊的。
風輕雪愣了一下,記在心里。
喂昏睡中的孩子吞咽小半碗粥,風輕雪慢慢地問道:“你侄子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叫鄧武,文武雙全的武,小名叫小五。我哥結婚晚,婚后又經常不著家,所以小五今年九歲。”鄧紅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哥出事的時候,小五只有一歲多,我被退了婚,就把全部心力放在這個被我嫂子拋棄的侄子身上。”
鄧紅菱越說,心里越是痛苦,卻又無法訴與他人聽。
他們家祖上支援抗戰,幾乎獻出了全部的家產,就剩那些地和一座祖宅,結果解放后土地被沒收,她父親已經去世了仍被劃分為剝削階級的地主。因為她哥哥鄧楠從軍立功,加上她爹娘去得早,國家對他們家網開一面,一開始沒遭什么罪,當年好些紅色資本家、紅色地主有立功表現的都是如此,可都沒逃過66年開始的這場大劫。
哥哥因親嫂子的舉報而被抓,緊接著被下放遠方,婚期定在年底的未婚夫突然翻臉不認人,取消婚事,另娶一位根正苗紅的工農階級,又因惱怒自己曾與未婚夫訂婚,仗著自己的工作身份,隔三差五就要拉自己出去游斗一番。
成分隨父不隨母,她被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可她不能死,不敢死,她得把侄子撫養長大,姑侄兩個只能艱難求生。
即使鄧紅菱不說,風輕雪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大面上看現在的運動似乎消停了許多,一些人陸陸續續恢復了工作,實際上下面并沒有減少動作,興許是最后的瘋狂,又平白發明許多折騰人的名目,鄧紅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大江南北,只因風輕雪工作和生活的原因,這兩年沒有接觸到。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風輕雪捏著鄧武的下巴喂他吞咽了小半碗粥就收手了,不厭其煩地重述一遍自己說過的話,增強對方的信心,“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能和你侄子見到你大哥平安回來。你這些年沒收到關于你大哥的噩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