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保國捧著福寶切開的半個西瓜過來,一邊拿著勺子挖紅瓤吃,一邊探頭往畫面上看了兩眼,沒看出什么頭緒,“不就是一個大姐兒嗎?我瞧著還沒福寶畫得好看。”
大姐兒是他們淮海市的方言,指的就是金蟬,未脫殼的則叫結嘍龜。
溫如玉在王樓大隊住了那么多年,吃過好幾次油炸結嘍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被程保國拉入戰局和母親做對比的福寶卻是無言以對,找了個放大鏡給他。
“給我放大鏡干什么?”程保國一臉奇怪。
“您對著我媽畫的那金蟬仔細看。”
程保國放下西瓜,舉著放大鏡對金蟬照了照,不禁睜大了一雙老眼,脫口道:“乖乖,這是真大姐兒啊?翅膀上的紋路都和真的一模一樣。”
歐陽蘭也湊過來看,驚嘆道:“小雪這是得了老溫的真傳。”
溫如玉心里高興,嘴上謙虛,道:“火候還差得遠呢,在工筆方面,什么時候把一只蒼蠅一只蚊子畫得栩栩如生,什么時候才算出師。”
歐陽蘭側身看他,有些嫌棄溫如玉的口不對心,她精于工筆,自然清楚風輕雪的水平如何,“老溫,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能把金蟬畫成這樣,小雪就肯定能畫蒼蠅蚊子。我看小雪畫得就很好,阿墨和清音他們幾個在這個年紀還沒這樣的水平。”
溫如玉哼了一聲,“清音的天賦弱些,阿墨那是被美術學院的工作給耽誤了,幾十年沒長進,也就下放的那幾年靜下心來,倒比以前進步了不少。少農還好,這些年沒放下,就不知道南笙呆在香港有沒有懈怠。”
“是個人就得吃喝拉撒,你也不能怨阿墨工作忙。”自己不也得為生活奔波嗎?
提到這件事,歐陽蘭環視眾人,接著說道:“咱們這幫老家伙可不能坐吃山空,也不能光靠親朋好友的接濟和孩子們的補貼,得找點事來做。”
他們這幾個不像朱凌和文悅、黃慶紅那些人有工作,簡而言之,他們沒有一點收入。
溫如玉以前被首都大學聘請過,現在可沒有,還不如謝教授和秦淮他們呢!
經她這一提醒,不止溫如玉瞪大眼睛,就是金若初也停下吃西瓜的動作,恍然大悟道:“我最近日子過得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現在才發現咱們這群老家伙的生活真是個問題,還不如在王樓大隊掙幾個工分呢!國家那點賠償金,真不夠我買文房四寶的,更別說生活了。”
金若初的家庭狀況本來就不如溫如玉,而且他的東西大多都沒有保住,國家給了一筆賠償金,可數目也不算多,都是根據市價來的。
歐陽蘭攤了攤雙手,“咱們得集思廣益一下。”
溫如玉的兩道白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要不,咱們賣畫?就跟以前一樣,我一幅畫能賣好幾百大洋,現在怎么著也得幾百塊錢吧?銀行里大洋收購價是一塊錢。”
歐陽蘭不客氣地打擊道:“別癡心妄想了,你以為現在像三四十年代,有人喜歡書畫這個玩意兒啊?書畫是被棄若敝屣的存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