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不知道,皇阿瑪為什么讓他當太子,鼓勵他放手去干,卻又防著他。
還記得小時候,皇阿瑪去打仗,看到河邊的石頭,就托人送到宮里給他。
信上還說:這個石頭很好看,朕看過了,想到你沒看過,覺得很傷心,就給你送來了,這樣我們就一起看過了。
還有一次,皇阿瑪也是去打仗,天氣很涼,托人專門給他送了一件厚衣服。
說是邊關轉涼,想到北京的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到風寒,就命人送了衣裳。
又有一次,皇阿瑪還是去打仗,他依依不舍地送他老人家出征。
他老人家說:我就穿著這身與你分別時的衣服不脫,等到我回來了再由你親手替我換下這身衣服,來表達我的思念。
果然,他出征幾個月沒換下那身衣服,一直到大軍返程,他帶人在京郊親自幫他把那身衣服換下來。
雖然那衣服都餿了,卻代表著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思念。
可是......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或許是他第一次監國時,皇阿瑪便防著他了。
又或者,在看不到希望的歲月里,他干了許多混賬事,父子情便淡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是太子。
是不是......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想到這,他笑了。
只是,他的身子漸漸變涼,大腦失去了意識。
唯有一雙凹陷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龍椅。
他就這么去了。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就是死,也要死在靠近權利最近的地方,他做到了......
只不過,心中有怨,死不瞑目罷了......
很久很久以后,外頭的小太監,才發現不對勁。
抻著脖子往里看,立馬就嚇了一跳。
走近后探了探鼻息,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這大半夜的,面對這樣的情況,著實滲人。
本來他們收錢的時候,就知道太子不行了。
想說死了更好,這錢容易賺。
可誰讓他死在太和殿了。
一個活太監進來說不費什么事。
可一個死人,想弄出去就麻煩了。
況且還是皇子。
于是,這件事最終沒有瞞過去。
在乾清宮批閱奏折的康熙,聽到這個消息后,手中的狼毫筆都掉在了地上。
他抬頭問梁九功,“你剛才說什么?”
梁九功跪在地上,顫栗地道:“回萬歲爺,二阿哥斃了,就剛才的事。”
語音剛落,“咚”的一聲,康熙就從椅子上倒下,直直跌坐在地上。
梁九功趕緊上前扶著。
康熙聲音蒼老的問:“他現在在哪?”
梁九功頓了頓,才道:“在……在太和殿呢,身上還穿著太監衣服,只怕是混進去的……”
聞言,康熙那雙老謀深算的眸子里,滿是滄桑和懊惱。
他看著門口的方向,悲涼地道:“朕不光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皇帝……”
“是是是,您說的一點都沒錯。”梁九功附和道。
要說普通人家,兒子犯點錯誤,也就算了。
可這是在帝王家,再純粹的親情,也會被權謀所浸~淫。
太子越來越荒唐就算了。
還勾結黨羽造反,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萬歲爺還好好的,就容不太子這般挑釁。
況且,萬歲爺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這大清就不能放心交給太子。
那么荒唐的人,哪里分得清賢臣,哪里容得下兄弟。
當天夜里,康熙去了太和殿,誰也不讓進。
也不讓人整理太子的妝容。
他在里頭呆了大半夜,誰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在想些什么。
直到寅時三刻,他才從太和殿出來。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他老人家仿佛蒼老了好幾十歲。
梁九功趕緊上前攙扶著。
康熙扶著奴才的手臂,老邁沙啞地道:“梁九功,去把四阿哥叫來,礽的后事,就交給他去辦,按……皇太子的位份去辦。”
這位千古一帝,聲音有些顫抖,眼眶也紅紅的。
白發人送黑發人,雖然不是頭一回了。
但太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一個皇子都無法替代的。
那不是在妃嬪那養著的。
而是他親手帶在身邊,撫養長大的人啊。
卻也是最戳他心窩子的人。
勾結數百個官員,虧他干的出來!
緊接著,梁九功把康熙的話往下傳。
沒過多久,宮里頭便敲起了喪鐘。
雍親王府里,若音正窩在四爺懷里睡大覺呢。
春天了,她的身上只蓋了一床薄薄的絲綢被。
雪白的珍珠肩不慎露在外頭。
那肩頭上,還有一抹暗昧不明的紅印子。
“主子爺,不好了,您快醒醒吧!”
外頭,蘇培盛尖著嗓子大喊,生怕吵不醒里頭的主子們,那就誤了事。
若音聽見了,但她懶得搭理,身子實在沒有力氣啊……
這才剛睡下呢!
四爺不論什么時候,睡眠都淺。
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能醒。
那蘇培盛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
能讓他大吼大叫,指定是真出大事了。
他坐起身子,正準備回應蘇培盛。
奈何胸膛有什么東西壓著。
低頭一看,女人的小爪子死死揪著他的衣料。
四爺輕輕撇開女人的手,叫了蘇培盛進來。
不一會兒,蘇培盛隔著床幔,匯報事情。
“主子爺,太子斃了,萬歲爺急召您進宮,說是讓您安排后事呢,還得是按皇太子的身份辦。”
聽到這話,四爺直接下床。
回頭看了眼熟睡中的女人,淡淡命令:“叫人更衣洗漱,即刻進宮。”
一時間,屋里忙活起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四爺便進宮了。
等到四爺離開,若音才慢慢地睜開了眼。
本來她只是想賴床。
可是,在聽見太子沒了時,她的思緒有些亂。
太子涼的不是一般的早啊。
那歷史上,太子可是四爺登基后才病死。
怎么這一世,竟比康熙去世的還早。
要說康熙和太子啊,還真的是一對感情復雜的父子。
扭曲的父愛,加上帝王對儲君的猜忌,相互糾結在一起。
之前太那么荒唐,康熙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下子,得多失望,才逼著自個放棄付出心血最多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