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貴妃猛然抬起頭來。
打從入宮一來,敬事房的太監,都是晚上才過來傳話。
還從來沒有大清早來過的。
因為都是皇上用晚膳的時候,敬事房的太監才呈上綠頭牌。
翻完牌子后,敬事房的太監就會過來傳話。
她才送走皇上去上朝,敬事房的奴才就來了。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除非皇上賜了她避子湯!
“叫他進來。”毓貴妃眸光微轉,將二格格交給奴才,道:“你們把二格格帶下去,喂點吃的。”
她不想讓孩子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即便二格格不是她親生的。
也不想她作為母親的形象在孩子心中大大受損。
等到二格格被帶下去后,敬事房的小太監就進來了。
進來的太監有兩個。
一個是挽著拂塵的老太監。
還有一個,是端著托盤的小太監。
而那托盤里,正盛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即便隔得遠遠的,看不見里面的東西。
毓貴妃也知道,那里頭定是避子湯無疑了。
果不其然,只聽那老太監打千道:“毓貴妃,這是皇上賜的補藥,您請喝吧。”
紫禁城里就是這樣。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里面是避子湯藥。
可嘴上不能那么說啊,只能說是補藥。
畢竟,都是體面的人,凡事都留有一些余地。
只要各自心里清楚,那便行了。
緊接著,小太監就端著托盤,遞到了毓貴妃的面前。
看著那黑褐色的避子湯藥,毓貴妃猶豫了。
紫青一開始還不明白那是什么東西。
因為她家主子,就從來沒喝過敬事房給的湯藥。
如今猛然想起來,才知道這是避子藥。
便立馬竄到小太監跟前,怒道:“你不想活命了嗎,居然給我家貴妃娘娘喝這等東西。”
小太監不諳世事,立馬就嚇得跪下了。
老太監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這位姑娘,我看你才是不想活命了,這是皇上的意思,難道你想抗旨嗎?”
說著,她轉而看想毓貴妃:“貴妃娘娘,奴才們也只是奉旨行事,還請您不要為難,否則奴才們不好跟皇上交差啊。”
這話聽起來畢恭畢敬的,實則透著威脅。
毓貴妃聽了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碗湯藥。
當她知道敬事房來太監后,就猜到是來送避子湯藥的。
這件事情,光是想想,就足夠令她心碎。
更別提事實就這么擺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都已經碎了一地渣子。
這輩子唯一心愛的男人,命人送了避子湯藥給她。
說明什么?說明他不想她懷上他的皇嗣。
難道還不夠令人心碎嗎?
可即便是這樣,她又能如何呢。
雖說她是貴妃,可胳膊肘也擰不過大腿啊。
藥都送到面前了,總不能不喝,那是抗旨。
“貴妃娘娘,再不喝補藥就冷啦。”老太監催促道。
毓貴妃蹙眉,深呼吸一口氣,端著巴掌大的藥碗遞到嘴邊。
她頓了三秒后,就果斷地昂頭,“咕咚咕咚”將碗里的藥喝了個光。
并且,她有些生氣地將碗底亮給老太監看。
明明心痛不已,卻佯裝堅強,就為了在人前維持著作為貴妃僅有的尊嚴。
老太監見了后,訕訕地笑道:“奴才多謝貴妃娘娘配合,這就回去復命了。”
說完,他腳底抹油似得,帶著小太監離開了翊坤宮。
要說夜里傳話,那是能得賞賜的。
可大清早的差事,那是得罪人的!
不趕緊溜走,還留在這做什么。
等到太監離開后,毓貴妃卸下堅強的偽裝,趴在錦被上啜泣起來。
那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唏噓,仿佛是從她靈魂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里,染上一層傷感。
她在哭她一廂情愿的愛情。
見狀,紫青上前安慰道:“主子,您別哭了。”
一個人哭泣的人,聽到有人安慰的時候,是止不住眼淚的。
甚至,反而會哭得更兇。
毓貴妃就是這樣的人。
她從小聲的啜泣,變成了哭泣。
“紫青,你告訴我,我這么愛他,他怎么能這樣對我他怎么能這樣對我”毓貴妃心痛的呢喃。
“主兒,興許皇上是為了您好呢,畢竟您總是這樣,也傷身子啊,萬一垮了身體,那可怎么辦?”
聽到這話,趴在錦被上的毓貴妃突然坐起來,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嗎?”
雖然她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可是她情愿這樣騙自己。
“奴才想應該是真的吧,不然怎么以前不賜您避子湯,而是在您一連失去三個孩子后,這才賜您避子湯的。”紫青違心地回。
“是啊,這么些年來,他一直沒讓我喝過避子湯,可是現在為何要這樣對我。”一提起這個,毓貴妃就又陷入了死胡同。
一顆心更是疼得像刀絞一樣,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她傷心極了,豆大和淚水從眼眶中流浪,心中像斷了線的珍珠灑落一地。
明明昨晚的時候,還好好的。
今兒早上送他上朝時,他還囑咐她好好照顧二格格。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尋常。
誰知道一轉頭,他就命人給她送了避子湯。
這個男人,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怎么這么硬。
難道他一點都感受不到,她是有多愛他嗎?
“紫青,是不是我昨晚說錯了話,還是做錯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我對二格格不夠好,所以這才惹他不高興,導致他這樣對我的。”
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即便對方做了怎樣傷害她的事情。
她也無法去恨那個人。
只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想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夠好,陷入深度的自我懷疑。
“不,您做的很好。”紫青替毓貴妃擦著眼淚。
“那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毓貴妃反復問著這句話,“要知道,他賜了本宮避子湯,就如同掐斷了我的生養能力。這代表著我往后再也不能懷上皇嗣,只能撫養二格格了。”
“主子,不如咱們買通敬事房送藥的太監?”
“不成。”
“那咱們買通個御醫,讓他給咱們開個解藥方子?”紫青以為是法子不夠好,就又提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