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來的當天,四爺便私下召他們兩個一同到養心殿。
此刻,君臣三人就這么聚在養心殿的書房。
四爺坐在批閱奏折的寶座上。
而十三爺和五格則打千跪在下首。
“這一路,你們在西北奔波辛苦了,都坐下說話。”四爺賜了座。
“謝皇上。”十三爺和五格在同一側入座。
“此次去西北,可是勘察出什么情況。”四爺淡淡問。
十三爺低頭抿茶,似乎并不想邀功,而是想把匯報情況的機會讓給五格。
既然他不說話,五格便默契地道:“回皇上的話,那邊水利工程倒是很順利,其水利資源可供溉田不止萬頃。雖然偶爾有沖決,但問題都不大,還是很容易修筑的。奴才建議秋收后,等到水涸之時,再讓那邊的水利都司查勘修理即可。”
四爺微微頜首,淡淡的“嗯”了一聲。
并且,他還低頭,在一張宣紙上寫著什么,似乎是將這事給記下了。
緊接著,他抬頭淡淡問道:“在你們去西北前,朕囑咐的另外一件事,你們兩個查的怎么樣了。”
語音剛落,就聽十三爺搶先開口道:“皇上,關于這個,臣弟和五格確實查出了不少。”
在離京之前,皇兄就囑咐了他們兩個。
說那西北原是歸年羹堯管了好些年。
加之一些官員上奏年羹堯的事情。
可旁人的話,皇兄信不過。
便讓他們兩個借著開墾西北的差事,去那打聽一下。
他這人不愛邀功,但這種事情,五格身份比他尷尬。
所以,他倒是非常樂意搶著說。
“說。”四爺語氣淡淡。
“臣弟去了西北后,發現那里的人幾乎個個都知曉年羹堯。在那多呆了一陣子,暗地里查問后,才知道年羹堯在當地稱霸。據說他每年都會保舉一批官員,對此,吏、兵二部都會一律優先錄用,號稱“年選”。”
四爺:“......”
“不僅如此,他還排斥異己,任用私人,形成了一個以他為首,以陜甘四川官員為骨干,包括其他地區官員在內的小集團。許多混跡官場的拍馬鉆營之輩眼見年羹堯勢頭正勁、權力日益膨脹,遂競相奔走其門。他還注重培植私人勢力的人,每有肥缺美差必定安插其私人親信。”
“對于那些不與他結黨的,他就極力打壓,害得人丟官后,只能投靠他門下,還得送各種珍貴珠寶和古玩,屆時他再同朝廷舉薦。”
四爺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只是深邃的墨瞳卻十分陰冷。
“另外,年羹堯還借用兵之機,虛冒軍功,使其未出籍的家奴分別當上了直隸布政使和署理副將的官職。”
說到這,十三爺朝五格示意一眼,暗示他可以說了。
反正他已經開了頭,五格再說就好一些。
總不能匯報差事,就他一個人在這喋喋不休。
于是,五格牽了牽唇,默契地道:“早在年羹堯上次平定羅卜藏丹津后,就擅作威福,自恃功高,驕橫跋扈之風日甚一日。在朝廷當中素來趾高氣揚、盛氣凌人。身為朝廷命官,他居然賞賜下屬物件,還命人北向叩頭謝恩。”
四爺:“......”
“發給總督、將軍的文書,本屬平行公文,他卻擅稱為“令諭”。把同行官僚視為下屬。甚至,在西北的時候,一些蒙古郡王額駙見他,也要行跪拜禮。朝廷派給他的御前侍衛,他不優待就算了,還當做奴仆使用。“
說起這些,五格就想起年羹堯與他抬杠時的種種行為。
要說年羹堯在他面前囂張也就罷了。
可年羹堯這些行為,無疑是把自個當成了西北的土皇帝!
言行舉止都是一副君王做派,哪里還有為人臣子的模樣。
當時他就說了,年羹堯遲早有一天會忘乎所以,走向自我滅亡。
想到這,五格牽了牽唇,繼續道:“按照大清的制度,凡是皇上諭旨到達的地方,見諭旨如見皇上,地方官員必須迎詔,行三跪九叩大禮,跪請圣安。可是據奴才所知,皇上的諭旨兩次到西北時,年羹堯不迎詔就罷了,居然還不宣讀曉諭。”
“而且,聽聞他在西北各處貪贓受賄、侵蝕錢糧,涉及的金額達到數百萬兩之多。”
四爺一直面色無常,可當他聽到年羹堯貪腐的數量這么多時,陰冷的眸子驟然一緊。
因為自他登基后,他最厭惡和痛恨的,便是官員們貪贓枉法。
或者說,打從他還是阿哥時,就最痛恨這一點。
所以他一登基后,就整頓吏治、懲治貪贓枉法這一項重要改革措施。
而這年羹堯,不說別的,光是此舉,便是讓他非常厭惡。
他不再沉默,而是狠狠地咬了咬后牙槽,沉聲道:“這個年羹堯,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早幾年前,他雖看中年羹堯,但也瞧出對方性格有缺陷。
可他也是個惜才的,所以故意將其安排到揚州基層磨練五年。
后來發現他有所改變后,這才重用。
誰知道這才幾年光景,就又回到了從前,滿身無知和野蠻驕橫。
十三爺見四爺開口說話,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您是不知道,年羹堯曾多次無禮與朝廷命官,先是嘲笑五格,瞧不起臣弟,后又和八哥九哥在太和殿外打架。”
要說年羹堯之前看不起他,他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想著年羹堯對大清有功,他忍一忍就罷了。
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讓皇兄和年羹堯之間君臣失和。
況且,身為爺們,有事說事,不可能與人起了沖突和爭執,跑到皇兄跟前告狀,讓其撐腰,這不是爺們的作態。
可是當他知道年羹堯如此放肆后,他自然有事說事,不再有任何隱瞞。
而且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了。
“你們與他都是朝廷重臣,他有什么可瞧不起你們的。”四爺道。
“且不說這些,此次去西北,據臣弟所知,年羹堯一方面拿著朝廷的軍餉,另一方面還經營點兒小買賣,他拿咱們大清制作的兵器,和蒙古做交易,賺的錢全部到他年羹堯口袋里,一分都沒上交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