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所有人,除了秦九爺,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裴重錦似是有些累了,慵懶的擺了擺手,轉身由下屬簇擁著,一步一步離開了。
天,全然的黑了下來。
夜幕,在這一刻,真正的降臨。
帝都裴家反了的消息傳到涵口關時,正值深夜。
而比這消息更讓人恐懼驚惶的卻是……
鄰國幾乎調動了全部軍力,將涵口關圍的水泄不通,所有通訊設施盡數被導彈精準摧毀。
涵口關,幾乎成為了一方死城。
非但聯系外界的通訊盡數被截斷,涵口關內部更是休想傳出去只言片語。
m國發動的西方戰爭正如火如荼,吸引了全世界幾乎所有的注意,而想必如死城一般的涵口關,沒有任何消息會傳到外界,外界任何消息也進不來的涵口關,很快就會被徹底遺忘。
沒人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在這座死城里繼續待下去,他們全都會死。
厲慎珩和顧軍長組織了數次突圍,但換來的卻不過是那些士兵被狙殺,或被俘虜,然后殘忍凌虐致死。
夜肆急紅了眼,幾次想要冒死沖出去,但都被厲慎珩嚴令制止了。
這樣去白白送死根本不是辦法,他的命是命,士兵的命亦是命,他不能讓那些人用他們的性命,來換取他厲慎珩活著。
事到如今,他不后悔來涵口關,他也不后悔自己殺了鄰國那么多俘虜。
他唯一后悔的,大約就是沒有制止靜微隨同他前來。
他該做的是將她送到國外與虞政委夫婦團聚。
可他卻又清楚的知道,他所了解的那個阮靜微,是絕不會答應他的這個提議的。
涵口關的冬夜,冷的如刀子在不停的切割著人的皮肉。
站崗的哨兵,眉毛頭發都結了冰霜,哈氣成冰的夜里,他們卻仍如狼一樣警戒四周。
厲慎珩睡不著,靜微也沒有睡意。
他們干脆起身下床,走到露臺上。
只是握著彼此的手,沒有說一個字,都好似都能明白對方在想什么。
其實這樣也沒有什么怕的,兩個人死在一處,也好過分隔千里不得相見。
“怕不怕?”
靜微輕輕靠在厲慎珩肩上,搖了搖頭:“沒什么好怕的。”
“跟我在一起之后,沒有讓你過過幾天的舒心日子,微微,如果,我們當真要死在這里,你會不會后悔?”
“如果沒能和你一起來涵口關,我才會后悔,與你在一起,生,還是死,我都沒有遺憾。”
“微微,我不怕死,我也不怕敗,我只是不甘心,國家落入這樣的人手中,將來受苦受難的,只會是百姓,他們為了權柄,甚至連敵國都能勾結……”
“我不明白裴祁深為什么變成了這樣的人,如果他當真隱藏的這樣深,當真利益熏心,那么當年在涵口關時,他又何必出手相救……”
“人總是會變的,含璋,你也不要過于糾結于這些了。”
厲慎珩輕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不是人變了這樣簡單,我總覺得,裴祁深像是根本成了另外一個人……”
靜微心頭不由得一凜,難不成裴祁深也和她一樣重生了?
所以他是知道了自己上輩子做了總統,才會這樣瘋狂?
“微微,裴祁深既然生了造反的心思,那么帝都此時落入他的手中,不知有多少人會遭殃,首當其沖,就是厲家吧……”
厲慎珩垂頭,將靜微輕輕擁入懷中,一點一點的箍緊了她嬌小纖瘦的身體,靜微感覺有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入了她的頸窩里,她知道他在擔憂什么,那是與他骨血相連的親人,他又怎么會不牽腸掛肚?
可她現在什么都不能做,她不能肋下生出雙翼,帶他離開涵口關,她也沒有天崩地陷的手腕,將如今的局面完全倒轉。
她能做的,大約也只是這寒冷無比的冬夜里,緊緊的抱著他,生,她陪他,死,她亦是與他在一起。
“含璋……”
靜微心中一片空寂的難受,重活一世,難道還是什么都無法改變嗎?
既如此,又何必要她重活這一次!
裴家造反,帝都被困,總統府早已淪為裴家掌中之物。
聽說大公子命人日夜拷打秦九川,為的就是總統大印。
但那秦九川骨頭實在硬的離譜,愣是半個字都不肯吐露。
因此,大公子這些日子心情極其不好。
連著讓人端了兩家不肯投效的世家,一時間,整個帝都風云變幻,人人自危。
除卻厲秦兩家,是絕無可能投效裴家之外,其余世家都在私下盤算謀劃不停。
而以虞仲謙付雪嬌夫婦為首的虞家,早已第一時間宣布效忠于新任‘總統先生’。
而更讓人大跌眼球的卻是,秦釗先生的岳家宋家,竟然也在裴家掌握了帝都之后,投誠了!
裴家自然會給率先效忠于他的家族最豐厚的優待,因此,如今帝都最炙手可熱的權貴,裴家之下就數虞家和宋家。
尤其是,虞家的獨女虞嘉言還是大公子的人,將來要做總統夫人的,整個虞家跟著水漲船高,從之前的三流世家,一躍就成了頂級豪門。
厲秦兩家緊閉門戶,厲嘯稱病不見任何人,厲家由厲老太太坐鎮,秦家由秦老太太坐鎮,兩個老太太身份斐然,裴方野在兩個老太太面前都要低一頭,更何況是裴重錦。
裴重錦能拿那些不入流的世家開刀,現在要動厲家和秦家,卻是絕不能的。
不要說只是帝都暫時在他們手中,總統大印還沒有任何影蹤,南疆,滇南,西北,等等各地駐軍態度不明,此時也不是大動干戈的好時候。
更何況,厲家秦家緊閉門戶之后,帝都江家,高家,陳家,霍家,都如厲家這般開始閉門謝客,雖然未曾直接言明立場,但態度實則也很清晰了。
裴家現在維穩為上,自然不能大動刀兵,只得暫時退了一步,軟刀子慢慢磨著,總有撬動這些鐵板的時候。
裴家叛亂之后,孫老曾跑到總統府門前,破口大罵裴重錦狼子野心,禍國殃民,孫老身份尊貴,他曾是帝師,又是裴方野的授業恩師,挨他一頓訓斥,裴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