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先生”
周念往前追了兩步“徐慕舟他”
“他今日會來,一個人,你會見到他。”
“喬先生,你會殺了他嗎”
似是沒料到她會問的這樣直截了當,喬轉過身,沉默了片刻,方才柔曼輕聲道“他不死,就是我死,所以,徐太太,您說呢”
車子緩緩停下,徐慕舟下車來。
確如之前所言,他孤身一人,一根針都沒帶。
饒是如此,也立時有人上前搜身。
徐慕舟耐著性子讓那人檢查,待要向下繼續時,徐慕舟挑眉,冷眼望著那黑人雇傭兵“怎么,要不然我直接脫光了進去。”
有人在內,對那雇傭兵擺手示意,雇傭兵忙讓開到一邊,徐慕舟沒有再理會他,直接邁步向內走去。
蜿蜒的小徑,仿似不見盡頭。
徐慕舟一路走來,約莫有十五分鐘,方才停下。
一棟淺灰色簡約方正的小樓。
樓外站了兩排荷槍實彈的非洲雇傭兵,個個高壯猶如鐵塔一般,十分駭人。
周遭鴉雀無聲,這偌大的庭院,綠植茂盛參天,但卻詭異的連一聲蟲鳴鳥啼都聽不到。
“徐軍長稍等。”
引領他入內的人進去回稟,稍后,那人含笑出來“徐軍長請進,我們主子在里面呢。”
徐慕舟邁步上了臺階。
喬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的窗子前,仰首逗弄著金絲鳥籠里的鳥雀,那鳥雀是養熟了的,十分懂得獻媚討好。
“徐軍長,坐。”
喬的中文流暢,他說著話,轉過身來。
徐慕舟眸色驟然一沉“你是喬”
“我是喬。”
徐慕舟立時緊蹙了雙眉。
他與喬只見過一次,那一次他從他手里死里逃生,回到國,他遠遠見到的,只是一張滿布血污的臉。
他并不清楚喬的模樣,只是潛意識中,總覺得眼前這人,似有古怪。
“我要先見到我的太太。”
“你當然可以見到她。”
喬就像是一個翩翩有禮的紳士,一時之間,竟是很難讓人把他和那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聯想到一處。
徐慕舟也確實見到了周念。
只是,也僅限于見到。
雖然喬也大發慈悲的讓他們說了兩句話,但徐慕舟此時心中唯一能肯定的,也只有周念暫時安全無恙,這一點。
“喬先生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太太。”
喬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魚娃娃吊墜“兩天后是個好日子,我送徐軍長上路,徐太太就能安然無恙的回家去。”
“喬先生,你知道我的身份,動了我,你和你手底下的所有人,都得完蛋。”
喬抬起頭,平靜的望著徐慕舟“那又如何,我們完蛋之前,有徐軍長作陪呢。”
徐慕舟忽然朗聲一笑“好,喬先生,兩天后,我可以任你處置,但我要先看到我太太安然無恙離開。”
“我以人格保證。”
徐慕舟覺得喬的這句話很可笑,一個毒販頭子,殺人無數的劊子手,以人格擔保
什么人格他有人格
周念白日里見到了徐慕舟。
果然如喬所說,他是一個人來的,身上連根針都沒有。
不管他再怎樣做了萬全的準備,可這喬,他并非正常人類,他這樣的人,玉石俱焚的事情,很符合他的人設。
周念再也不能入眠。
白日里和喬的一番交談,讓她仿佛置身云里霧里,有什么東西仿佛要呼之欲出,卻又捉摸不透。
母親和喬的大哥,昔年該是有一場交集,可二人究竟進展到哪一步,卻不得而知。
周念心內隱隱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也許那些過往,就是一個最大的突破口。
也許那個她被攔下不能踏入的小院,就藏著所有的秘密。
周念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子外月色靜謐,猶如水銀傾瀉一般,將天地籠罩。
周念下床,胡亂穿好了衣服,悄悄推開門走出臥室下了樓。
這一路依舊是沒有阻礙,一直到那小院外。
周念看到那小院外站著一個持槍的雇傭兵,她站在茂密樹叢后,心中正在想著,該怎么想辦法進去,那雇傭兵卻忽然彎腰捂住了肚子,然后一溜小跑的跑遠了。
周念不再耽擱,立刻借著這機會,快步走到了小院外,她試探著伸手退了推門,原本以為這小院這么神秘,一定鎖的很死,卻沒想到這樣一推,門卻被推開了。
周念心臟狂跳,明知今晚事事處處都透著古怪,但事已至此,真相就近在咫尺,她又怎么能這樣中途放棄。
周念緊緊咬了一下牙關,不再顧及其他,快步向院內走去。
迎面是高聳的影壁,繞過影壁,忽然眼前開闊起來,星星點點燈光閃耀之下,周念漸漸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影影綽綽的人影流動,卻依舊是寂靜無聲的。
簡陋的秋千架子上,頭發稀疏微黃的女童,扎了兩個小揪揪,衣衫襤褸坐在秋千架子上,機械僵硬的一下一下蕩著,笑的時候會無聲膽怯的捂住嘴。
不遠處是蜿蜒小河,有年輕女子正在河邊洗涮,她旁邊草地上,亦是同齡的曼妙女子,低頭在方巾上繡著什么,兩人時不時會抬頭說話交談,對視一笑。
周念站在那里,只覺得毛骨悚然而又心驚肉跳。
那坐在秋千架子上的稚童,有著圓圓的眼睛微微上翹的眼角,乍一看去,她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而那坐在河邊草地上低頭刺繡的年輕女人
和她母親生時的相貌,幾乎一模一樣。
周念只覺得心臟快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了,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卻慌不擇路的撞上了身后走來的人。
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繼續和身側的人無聲說笑著向前走去,就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他們根本看不到她一樣
她像是闖入了一個早已編纂好的劇本中一樣,所有的人都在按照劇本上編排的演繹著,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困擾,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打擾。
而更讓周念覺得恐怖的是,她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真真切切的活人,可這些活人,卻連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