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汀白終究還是離開了帝都,江熠的那些話,雖然不中聽,但卻還是說到了他的心底深處去。
他已經傷害無雙那么深,也許,此時的不打擾,才是他對無雙最后的一點疼愛和寬容。
回去南疆的飛機上,徐汀白望著舷窗外高遠的天空云卷云舒,萬丈的金光穿透了厚重層疊的云層灑落人間,這塵世的一切,仿似都無遮無攔,所有美好,或者丑陋,所有純真,或是偽善,在這無處可遁的陽光普照之下,纖毫畢現。
徐汀白緩緩的閉上了眼,有些人就如空氣和流水一樣,你覺得她并不重要,所以你隨手就要丟棄。
可當你真的放棄并失去的時候,你才會知曉,你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怎么能離得開空氣,怎么能離得開流水?
憾生望著那只有幾秒的昏暗不清的監控畫面。
他留在帝都整整一周,幾乎用盡了他所能用到的全部力量,也不過只獲取了這幾秒鐘的視頻。
而憾生甚至不能確定,這從頭到腳都裹在黑色風衣里,被匆匆抬上擔架的人,究竟是不是無雙。
但他卻沒有辦法再探知更多,總統府勒令他必須立刻離開帝都回金三角去,而金三角,這些日子也越發的不安穩起來。
因著這段時間他心系無雙的事,還未曾開始著手去細查上次暗殺的事,金三角各方勢力,就有了蠢蠢欲動之勢。
憾生知道,繼續留在帝都,他不會有任何收獲,憑他和金三角之力,自然不能與整個總統府來抗衡,總統府想要隱瞞無雙的事情,可謂是輕而易舉。
他此時,也只能把希望暫時寄托在已經趕去F國的阿左身上,然后連夜乘專機回了金三角。
許是因為對方能潛入他的私宅執行暗殺任務終究還是觸到了憾生的逆鱗,更許是因為心中牽掛無雙實在擔憂無法紓解,憾生滿腹怒火無處傾瀉,立時開始著手讓阿右清理門戶,查出內奸。
對方的死士既然能闖入他的私宅臥室之中,可見他身邊定然有人與對方做內應、
而之前暗殺事件之后,憾生一直未曾讓人著手去查這件事,最初對方還定然高度警戒,但此時已經過去堪堪兩個月,憾生又心系無雙的事,對方不免稍稍松懈下來。
卻未料到憾生人還未到金三角,就開始讓阿右著手暗中去查,雷霆盛怒之下,那內奸倒是很快被揪了出來。
說起來,這個人昔年還曾受過憾生的恩惠,因著憐憫他孤苦無依,年紀又小,因此憾生就將他留在了身邊,做個打雜的親隨使喚。
卻不料竟就被人給拿錢砸的暈了頭,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出賣了。
因著他腦子機靈,行事也頗有幾分的謹慎縝密,事發之后,也一直小心翼翼不曾露出馬腳,因此未查到他的時候,并無人懷疑他會是內奸。
待到證據確鑿,他亦是無可狡辯只能低頭認罪,這不啻于重重一耳光搧在了憾生的臉上。
也活該此人倒霉,憾生這一趟帝都之行,幾乎算是沒有任何收獲,幾重盛怒之下,此人自然就成了現成的出氣筒。
更何況,堂堂金三角少主,竟遭遇了‘農夫救蛇’這樣的把戲,若不是他素來謹慎提防,怕是真的要丟了性命。
憾生直接讓人動了金三角的私刑。
昔年靜微在金三角小住之時,十分不喜這邊的一些嚴苛規矩。
實則當年的地下王城,從第一任金三角之王開始,就沿襲的是這一套嚴苛而又等級分明的規矩。
玄凌當年身為少主,實則是無權更改這一切的,但最終,還是執意取締了很多。
也是因此,如今的金三角,仆從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動輒就要下跪磕頭,些許錯誤就要遭受鞭笞或者送命。
只是金三角的私刑,卻并未曾完全取締。
畢竟金三角和其他地方不同,與毒品打交道的都是亡命之徒,必須要用重刑才能壓制。
憾生接過玄凌衣缽之后,這還是第一次,在金三角公然的對內奸動用私刑。
從清晨到黃昏,那被倒吊在城樓前的瘦小年輕男人,慘絕人寰的慘叫聲,自始至終都不曾間斷過。
割舌,剜眼,從頭至腳剝光了身上的皮,最后,又點了天燈。
這數年太平安穩的日子,讓金三角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們的少主,他們的地下王城之王,實則也是有這樣殘忍嗜血的一面的。
最初的人聲鼎沸,到最后的鴉雀無聲,人人面上一片驚魂未定的慘白,無數老人孩童嚇的暈厥過去,而憾生,自始至終就那樣平靜的坐在刑場旁邊,從頭至尾的目睹了整個行刑的過程。
到最后內奸被點了天燈,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人肉燒焦的味道之時,無數人掩著口鼻后退,憾生卻站起身來,走到了那沖天的火光之前。
白衣黑褲的年輕男人,原本如玉般的臉容,在往日暖融如春的滇南畫面中,總像是漫畫中的病驕男主一般,總會讓人無形中忽略了他的身份,甚至忘記了,他是這片土地上,最至高無上的王。
而此時,那沖天的火光,將他平日里寂冷如玉的一張臉也鍍上了人間的煙火氣息,只是這煙火氣息,卻帶著濃重的血腥和慘烈。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望著他們的少主。
這個昔年曾被人譏諷,辱罵,毒打,如乞丐一樣乞食,被人稱作棺材子的人,如今卻是他們的王。
不知是誰,忽然在那沖天的火光之下,噗通跪了下來。
漸漸此起彼伏的,大片大片的民眾或者是王城的下屬,都隨著跪了下來。
阿右有些擔憂的上前低低開口:“少主,此前玄凌少主已經廢除了跪禮,今日這般,怕是要惹人非議……”
“我豈敢與玄凌少主相提并論?他老人家不會如我這般眼瞎,救下一條毒蛇還要留在身邊,我也不會如他老人家一般心慈手軟,金三角的風氣,也該變一變了。”
阿右知道,少主這些年的路走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