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慘淡一笑:“九黎,你不知道,我多想這輩子沒有認識他。”
天色已經完全的漆黑了。
憾生站在那荒蕪的草叢里,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早已被鋒利的草莖割破了數道血痕,可他仍是沒有停,仍在不停的搜尋。
那條白金鏈子被無雙隨手拋出窗外,不知落在了何處。
從月影初升一直到此時月上中天,他一個人茫然的不知找了多久,直到,他終于看到了那隱沒在草莖深處的微末銀光。
憾生扒開草叢疾步走過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將那鏈子撿了起來。
鏈扣上刻著兩只嬌憨可愛的小羊,憾生伸出手,輕輕撫了撫,目光凝在那小羊上,許久,許久,他似輕輕嘆了一聲,將那鏈子緩緩收入了懷中。
無雙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她既有她母親的細密堅韌和剛烈,也有厲家的眼底揉不得沙和一腔赤城熱血。
唯有讓她相信,才能讓楚氏相信。
這是下策,卻不得不為。
憾生轉身回了書房。
阿左站在廊檐下,看著他回來,一張臉依舊板著,似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喚了一聲:“少主。”
“你若是不想跟在我身邊,就回去找九黎吧,安安生生過你們的小日子。”
憾生邁步向前,越過阿左,淡淡吩咐了一句。
“少主,您明知道這樣不對,何苦非要這樣執拗……”
“這種事沒有對錯,只有死活,阿左,你不懂,我是楚訓的兒子,總統府無論如何都容不下我的,就算我親手殺了楚訓派來的人,總統府也不會再對我信任有加了,我的前程就這樣徹底了斷了,我怎能甘心?”
“總統府不會這樣的……無雙小姐都來了……”
“阿左,如果真的要等到生死關頭才明白的話,那是不是太晚了?”
憾生停了腳步,復又看了阿左一眼:“明日你不用過來了,九黎的店也漸漸忙起來,你正好可以多照應照應,幫幫忙。”
“少主……”
憾生卻沒有再停步,徑自上樓去了。
阿左想不明白,那所謂的楚氏小國太子之位真的就有這么大的誘惑力,讓少主不惜做出這種身負罵名的行徑來?
到底是父子綱常天倫重要,還是家國大義更重要?
阿左想不明白,但在阿左看來,若是他,一是拋棄了他們母子的所謂的親生父親,二是恩重如山的少主和對他照顧信任的總統府,他絕對毫不猶豫的選擇二。
生恩,真的就比養恩重么?
阿左想不明白,無雙也想不明白。
九黎留她住了一個晚上,神山那邊氣候莫測,昨日正好下了大雨,九黎因此為借口,先留住了無雙。
原笨想著,等到這個勁兒過去了,無雙也就消了那個心思。
孰料壞消息卻又漸次傳來。
徐慕舟和秦九川下榻的寓所,忽然被金三角的傭兵給團團圍了起來。
雖然徐家在滇南根深蒂固,秦九川的岳家司家亦是滇南的財神爺,但因著兩人被困,顧及他們的安危,徐家和司家也不敢冒然動作,只得急急上報總統府,等著總統府的指令。
厲慎珩聞訊大怒,據說就連一向溫潤清和的總統夫人都發了大火,親自致電那位無法無天的金三角少主,讓他立時放了徐軍長和秦九爺。
但那金三角少主憾生卻恬不知恥的與總統府講起條件來,惹得總統夫人大怒,兩人談判不歡而散。
待到翌日,又傳來消息,那楚訓得知總統府不肯將女兒嫁給憾生,竟是直接發出話去,言說他楚訓的長子,不稀罕a國的那位公主,他楚訓早已給他擇選了m國王儲的義妹,大名鼎鼎的杜知素公主為妻,只要憾生點頭應下,不日就要舉行婚事。
各種小道消息在金三角傳的沸反盈天,九黎有心想遮掩一二,但還未到中午,無雙就從飯館食客的談論中知曉了此事。
待到臨近黃昏,黑色的神秘車駕緩緩的在憾生的宅邸外停下,絲羅鋪地,佐以柔軟花瓣為毯,那身穿煙羅紫長長紗裙的神秘年輕女子,在數位保鏢的簇擁下,緩緩進入了憾生的住處。
據說,那女子在憾生住處待了整整一夜,晨起離開之時,身嬌體軟,步伐都有些凌亂了,還是仆傭們小心翼翼將她攙扶上車的。
一時之間,整個金三角的都在議論這樁桃色緋聞。
無雙是堅決不肯相信的,九黎心中亦是不信,卻也無奈,只能輕聲安撫她,等著阿左送消息回來。
一直等到日上中天,阿左終于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回了飯館。
九黎一看到阿左這般模樣,心頭立時咯噔了一聲,知曉這事兒多半是真的了。
阿左向來不會遮掩心事,又是個一根筋實心眼的人,他若是做戲,也沒那能耐做的這般真切。
阿左回到飯館,如喪考妣一般怔怔坐了下來,連著灌了兩大碗白酒,他方才把那瓷碗一摔,眼圈紅紅的看向了九黎和無雙,點了點頭。
九黎一時之間又氣又痛,轉身奔到廚房拎了一把菜刀就要沖出去,卻被無雙攔住了:“九黎姐姐,算了吧。”
“算什么算,這種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小人,枉我阿爸阿娘當年把他救了下來,若是早知道他是個這樣的白眼狼,還不如當初就讓他餓死的好……”
九黎說著說著,眼淚豆子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你這么好,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那杜知素什么骯臟玩意兒,他都能吃得下去,也不怕得了臟病!”
無雙握住九黎的手,她指尖冰涼,心頭也像是覆了一層厚厚霜雪,那涼意直沁到了每一寸血脈中去。
她出身在權貴中的權貴之家,就算自小被父母兄長親人保護的極好,卻也知道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的道理。
古往今來,這世上的男人,為了建功立業,不要說身邊的女人,就算是妻子兒女也是可以拋舍的,昔年高祖劉邦不就是如此?為了逃命,將結發妻子和一雙兒女都推下車去,何等的殘忍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