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啊,真他娘的高。
而且,蕭秉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為了顧及皇室顏面娶了岳湘齡,明明是岳湘齡不知羞恥,溫亭湛偏偏讓陛下查出來的是他心思不軌玷污了岳湘齡,蕭秉這委屈要找誰來發泄?自然是一手自導自演,最后讓他倒了霉的岳湘齡。以邑德公主那樣掐尖好強的性子,定然要抓住蕭秉這個‘把柄’不放,她會認為蕭秉虧欠了她家女兒,會借此在蕭秉面前趾高氣昂,她越是如此,就越會讓蕭秉看不上岳湘齡,岳湘齡日后的日子……
魔君細思極恐,越想越不寒而栗。乖乖的,飄遠一點,他需要靜靜。
溫亭湛將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可終究還是有一個人將一切看穿,這個人自然是被陛下擼了官職,如今閑賦在家的岳書意,在陛下查出來是蕭秉動了邪念之后,對岳書意的怒氣也是輕了不少,將蕭秉杖責之后,也就不再勒令岳書意閉門思過,只不過依然沒有官復原職。
所以,岳書意在得到自由之后,在溫亭湛下衙回府后親自到了狀元府。
溫亭湛客氣的招待,時值四月末,滿池塘的荷花已經打了粉嫩的花苞,在池塘碧綠的荷葉之中亭亭玉立,清風徐來,花影搖曳。
被池塘環抱在中間的小亭子里,鉤在亭柱上的淺藍色輕紗帷幔輕輕的飄動,寂靜的風中唯有火爐煮著水壺的聲音。
岳書意一直目光靜靜的看著溫亭湛,溫亭湛靜坐在他的對面,坦然回視,帶著禮貌客氣的微笑,仿佛一個安靜的在隨時準備聆聽一個長輩指教的俊雅少年,那樣的溫文爾雅,靜美無害。
無害?
想到這兩個字,岳書意不由冷嗤一笑,旋即開口道:“我從教十余載,閱人無數,遇到天資聰穎者也不知凡幾,可從未有人讓我覺著深不可測,溫大人是第一人。”
“能得駙馬爺的夸贊,是下官的榮幸。”岳書意已經沒有官職在身,溫亭湛自然尊稱他為駙馬爺。
可不知為何,岳書意覺得溫亭湛明明很平淡的一個稱呼,卻似乎含著一點點譏誚,他成為駙馬有什么值得被這個少年看不起?這十幾年他兢兢業業,能夠做到如今的三品大員,從來不是依靠駙馬的虛名。
“溫大人,你我之間可曾有過節?”岳書意直言問道。他實在是看不透這個少年,也想不明白。
“我與駙馬非親非故,何來過節一說?”溫亭湛微微露出一點詫異。
“既如此,溫大人為何下手如此之狠?”岳書意目光變得沉寂。
“下官不知駙馬何出此言。”溫亭湛雙手相交攏在寬大的袖袍之中,雖然不是跪坐,卻將晉魏士族儒雅之風展現得淋漓盡致,襯著他身后冒出荷塘,在風中搖曳,鋪灑著陽光的荷葉,更是美能入畫。
“溫大人行事縝密,我佩服不已,雖則我尋不到任何證據,可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岳書意平聲道,“雖則我看不透溫大人的深淺,可我卻信得過自己的眼睛,溫大人合該是一個恩怨分明,賞罰有度,胸有丘壑的偉岸之人。小女所為確然不妥,可若非溫大人與我們有旁的恩怨,我想不出為何溫大人會用如此絕的方式懲罰小女。”
“駙馬如此相信自己的眼睛,駙馬真的看清楚你身側的每一個人么?”溫亭湛似笑非笑的問道。
岳書意一愣,旋即蹙眉,他知曉溫亭湛是意有所指,卻想不明白溫亭湛指的是誰。
當然溫亭湛也不打算點破,而是轉而道:“駙馬多慮了,令千金會有今日的下場,是她自作自受。且湛并沒有駙馬所想的那般高尚磊落。今日換了任何一人,行了令千金之事,都得付出同樣的代價。”
岳書意瞳孔一縮,他看著面色如常的溫亭湛,怒道:“你何至于此!你明明可以脫身,可以制止,可以讓事態波瀾不興,為何要這般毀了一個孩子,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個用錯了方式去愛慕一個人的孩子,你便不能念在她對你一片真心的份兒上多一分寬容么?”
“好一個用錯了方式愛慕。”溫亭湛輕輕的勾唇,“駙馬,令千金的用錯方式,若是湛不能及早察覺,湛會是怎樣的后果?”
岳書意頓時一噎,溫亭湛如今正是冉冉一顆升起的星星,他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剛剛有了雛形,若是當著那么多學子的面被看到,只怕……
“令千金的愛慕險些讓湛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湛以此回擊,何錯之有?”溫亭湛幽深漆黑的眼眸一片冷漠,“還有,這世間能讓湛去寬容的女子只有一個,除她以外任何女子在湛眼中和男子無甚區別,湛也不會因著是女子就手下留情,心慈手軟。須知這世間有多少女子隱于暗處,實則比站在明面的男子更加陰毒與可怕,只不過慣有自以為是的男子以為她們嬌弱,故而才會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美人關難過。”
岳書意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和所有男子不同的少年,他沒有看不起女子,所以他不會懷著一顆大男子之心去憐香惜玉,所以他對所有女人都可以痛下狠手,這世間怎會有這樣想法的男子!
溫亭湛完全不理會岳書意的糾結,而是慢條斯理道:“當日在聞喜宴,我已經提醒過了令千金,可令千金依然在國子監行了如此之事。若是湛再放過她,她豈不是要誤以為湛當真對她于心不忍?我溫亭湛,永遠不會為了給別的女人一絲寬容,而讓我放在心尖的女子心中不愉。駙馬與公主相識于輝煌,自然是體會不了湛與內子扶持于微末的情深義重。”
溫亭湛的話讓岳書意心神一震,他霍然抬頭對上溫亭湛別有深意的笑容,他的心臟一陣緊縮,他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定定的看著溫亭湛,企圖從他的眼底讀出一些什么,可溫亭湛的眸子已經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