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依偎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落地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風聲越來越大,枯黃的樹葉掉落一地,然后又被風吹著四下飄散,在半空中飛舞,就像他的心緒一樣七上八下。
霍紹恒心里不是不擔心。
本來以為勝券在握的爭產案突生波折,顧嫣然手里的底牌看來還有不少,也不知道念之能不能應付。
他低下頭,想說什么,卻見顧念之已經趴在他懷里睡著了。
她的呼吸平緩輕微,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蓋住了眼下一抹青黑。
霍紹恒仔細端詳著她沉睡的面容,發現她最近應該很疲累,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雙頰的顏色很淡很淡,像是四月櫻花上的一抹淡粉。
嘴唇的血色倒是很充足,但細看一下,她應該是抹了唇膏。
霍紹恒皺了皺眉頭,從茶幾上拿起紙巾,在她唇上極輕極輕地抹過,將唇膏擦去。
紙巾上,只留下幾道珊瑚紅的印跡。
然后一手托著她的脖頸,一手從她膝彎繞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推開臥室的門,看見那床已經換過了。
霍紹恒腦海里出現那天兩人在床上一頓打鬧,居然弄塌一張床的往事,不由扯了扯唇角。
把顧念之放在床上,蓋上薄被,霍紹恒也掀開被子坐了進去。
他沒有睡,只是坐在床上,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查閱工作郵件,同時檢查各方行動進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臥室里安靜極了。
窗子有很好的隔音功能,厚厚的金絲絨窗簾有著遮光隔熱的隔離層,將半墻高的大窗戶遮得嚴嚴實實。
顧念之已經有很久沒有這么放松地睡過一覺了。
似乎從德國回來之后,她的睡眠就極糟糕。
因此她調整自己的作息,習慣晚上熬夜寫論文做作業,盡量白天抽時間睡覺。
但白天有時候有課,有時候又有事,并不能像晚上一樣能夠保證睡眠。
時間長了,疲色漸漸顯露出來。
不過她沒有著急,知道自己是因為德國的遭遇引起了多年前尚未痊愈的創傷后遺癥復發,她自己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同時增加自己的抗壓能力。
這一次,她沒有霍紹恒安撫她敏感脆弱的神經,只好用減少睡眠的方式來降低自己的焦灼和不安。
她的方法雖然笨,但還是起了作用,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漸漸從那種每天一閉眼就心慌意亂的惶恐不安中脫離出來了,她越來越感到困倦,而不是像剛回來的時候一樣,可以一晚上睜著眼睛,精神處于異樣的亢奮之中。
今天這一覺,是她回來之后睡得最踏實,最實沉的。
睜開眼睛,恍惚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坐在她身邊,她沒有覺得慌亂,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輕輕“嗯”了一聲。
霍紹恒轉眸看了看她,“醒了?”給她拉拉被子,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就繼續看著手機,只用一只手在上面輕點。
顧念之其實還沒怎么醒,她只是依著本能看著霍紹恒,下意識覺得這是能讓她安睡的人。
霍紹恒雖然看著自己的手機,但是眼角的余光無時無刻不在顧念之身上。
被她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霍紹恒終于嘆息一聲,將手機放下了,把她從被子里抱起來,放到腿上橫臥著,低頭開始親吻她的唇,同時一只手從她衣服底下伸進去,揉她的胸。
顧念之漸漸清醒了,也感覺到霍紹恒越來越炙熱的親吻,她沒有抗拒,只是在想,為什么男人接吻的時候,一定要摸胸……
以前他親她的時候,有摸過嗎?
她使勁兒地回想,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只記得那時候自己被他一親,整個人都七葷八素,連自己姓什么都不記得了,腦子里跟一團漿糊一樣,什么都想不起來,他做了些什么,完全沒有印象。
可是現在他親她,她在沉醉之余,還能分神去想他的動作……
這是進步了吧?
霍紹恒察覺到顧念之并不專心,用力捏了一把,才放開她。
移開雙唇的時候,顧念之已經在氣喘吁吁了。
“……再不專心,我就要罰你了。”霍紹恒低頭碰碰她的額頭,“你有多久沒有睡覺了?”
“我有睡覺啊……”顧念之笑了起來,小嘴跟抹了蜜一樣忽悠霍紹恒,“不過在你身邊睡得特別香。霍少你就跟我的安眠藥一樣,少量就行,吃多了會出事的,偶爾吃一下就好。”
霍紹恒用手點點她的唇,“你出息了,都會花言巧語忽悠我。”
“我哪有?”顧念之皺皺鼻子,鼻尖頂到了霍紹恒的手指,一片溫軟滑膩。
“還沒有?”霍紹恒象征性地拍了她的屁股幾下,“說我是你的安眠藥,這是夸我呢,還是損我?”
“我哪敢損您?”顧念之推開霍紹恒,從床上下來,“您是大爺,我伺候您還來不及呢。”
“是嗎?那你今天要伺候我嗎?”霍紹恒有些舍不得兩人之間的溫馨,伸手一拽,將她又拉了回來,躺在被子上。
他的手指已經在她腰間繞著圈兒地打轉了。
顧念之看著他漸漸黝黑起來的眸子,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想要抗拒,但全身又僵硬得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霍紹恒看了她一會兒,縮回手,沒有繼續下去,在她的側臉上親了一下,“逗你的,瞧把你嚇的。”
顧念之“哼”了一聲,絕對不承認自己松了一口氣,卻還嘴硬說道:“嚇?呵,來啊,誰怕誰?!”
“是嗎?”霍紹恒一聽就把她直接壓床上了。
顧念之頓時沒骨氣地認輸了,拼命扭著頭,不肯讓他再親了,嘴里不斷求饒:“行行行!我怕你,我怕你還不行嗎?”
“……以后這種話,不要對男人亂說。”霍紹恒將她從床上拉起來,“你就這點鼠膽,還老想挑釁,也就是遇到我,要是別的男人,早把你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顧念之反骨發作,習慣性想說:“……你吃啊……”
但是一個“你”出口,就知道不妥,總算在“吃”字說出口之前及時剎了車。
霍紹恒果然笑吟吟地看著她,湊過來,聲音壓得低低地,“你什么?怎么不往下說了?”
“你人好啊,你這么好的人,怎么舍得吃我呢,是吧,霍少?霍少將?”她伸臂抱住霍紹恒的脖子,聲音不由自主帶了點嬌氣。
明眸善睞,眼中秋水蕩漾,像是能吸人魂魄的妖精。
霍紹恒一邊心猿意馬,一邊想,小妖精要長成大妖精了,確實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待他想做點什么,顧念之卻已經飛快地推開他爬起來,往浴室里洗漱去了。
等她出來,霍紹恒已經平復下來,站在大穿衣鏡前整了整軍裝的風紀扣,頭也不回地問她:“我送你回學校?”
“我騎了單車過來,自己回去就行了。”顧念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等我走了再走吧。”
既然要避嫌,就避得徹底一些。
霍紹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只要她不再抗拒他,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像是一個好的獵人,他有足夠的耐心等著自己的獵物重新落入他的懷抱。
顧念之一個人騎著單車離開和平里小區的房子。
回到學校宿舍樓下,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再過一個小時,就能吃晚飯了。
她將單車放入樓前的車棚,回自己宿舍去了。
這一晚,她做完作業之后,開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庭辯策略。
確實如同霍紹恒所說,顧嫣然這一次突然跟開了竅一樣出手不凡,背后一定有高手指點。
不過,和霍紹恒不一樣,顧念之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高手”是誰。
管他是誰,她照抽不誤。
她討厭這種躲在人背后暗戳戳搞小動作的人。
有本事出來正大光明跟她懟一場,那么能耐,直接做顧嫣然的辯護律師啊,看她在法庭上怎么抽得她滿地找牙!
只敢躲在背后放冷箭,讓顧嫣然這沒腦子的給她沖鋒陷陣,真有本事的人能做出這種事?
掉不掉價!
顧念之在戰略上鄙視一番敵人,然后在戰術上就要重視敵人了。
她仔細回想著霍紹恒對她說的有關顧嫣然和夜玄的每一句話,又把夜玄給她的顧家財產清單拿出來細看,琢磨顧嫣然要如何在這上面做文章。
還有,顧嫣然為什么會把顧祥文律師的地址當眾說出來,她要達到什么目的?
那律師地址是真是假?
是為了誘騙夜玄而去,還是為了調虎離山?
不過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顧念之都覺得顧嫣然和她背后的“高人”真是想多了。
夜玄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庭給顧念之當證人,顧念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夜玄給她出庭當證人。
他們倆因為顧祥文而有交集,但是對對方都不了解。
夜玄交出顧家財產清單已經是對顧嫣然的背叛,他怎么會公然出庭做證人?
而對于顧念之,就算夜玄主動提出做證人,她都不會考慮。
一句話,在法庭上,如果不能找到自己信任的證人,那寧愿沒有證人。
因為證人突然反水的殺傷力實在太巨大,顧念之不想承受這樣的后果。
她將自己的想法一個個寫出來,存到電腦的加密文件夾里,然后給受理她的案子的法庭發了一個郵件,詢問下一次開庭是什么時候。
她直覺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不然顧嫣然那邊還會繼續做小動作,逐步銷毀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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