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光瞪著白色投影屏上的實驗記錄，有一瞬間的功夫，根本沒有聽清楚顧念之在說什么。
當然，也可能聽見了，但是她的潛意識還是拒絕相信這種話。
她腦海里只回蕩著一句話：“糟了，這個東西怎么被他們發現了？”
她下意識說：“……你說什么？”
“沒聽見？那我就再說一遍。——因為他不愛你，所以連他的基因都排斥你！”
顧念之唇角的笑容更精致了，看在秦瑤光眼里，也更刺眼了。
這話對秦瑤光來說，不亞于一枚核彈，又或者是強酸溶液，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融得干干凈凈，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她想起了那些年里偷偷做的實驗，那些挫敗、痛苦和無法言喻的嫉妒，都像劇毒一樣蠶食著她的心。
她當然是不甘的，不愿的，可她還得幫那個賤人治兒子，憑什么？！
她秦瑤光聰明絕頂，美貌絕倫，家世出眾，怎么就會輸給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孤女？！
她猛地站了起來，在心底里藏了三十多年的話沖口而出。
“……說得好像他的基因不排斥她一眼！不然怎么會生出一個有病的兒子？！”
“還是基因缺陷癥！你知道什么是基因缺陷嗎？！”秦瑤光臉色猙獰，雙手緊緊摳著被告席的桌面邊緣，恨不得將那木頭都當成是顧念之的臉給摳爛了。
“你又是什么好東西？！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就是他的一味藥！我用你治好了她兒子的病，她欠我的！她欠我的，兩輩子都還不清！”
顧念之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指著秦瑤光的菱角唇，譏諷道：“是你治好的秦素問大律師兒子的病？——秦瑤光，你要點臉。”
“你這輩子，什么都是偷人家的，還有一點自己的東西嗎？”
“你的嘴唇才塌陷了幾天，就又整好了？你還是手眼通天呢……在看守所里，還能做整容手術……”
陸安鵬連忙站起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手術，往嘴唇里填補玻尿酸豐唇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整容。我的當事人因為在看守所被人虐待，嘴唇被抽脂塌陷了。”
顧念之一不做二不休，將那張秦瑤光頭骨復原圖，和她的整容后照片再次放了出來，指著那兩張對比鮮明的照片，大聲說：“被告律師請不要繼續狡辯！”
“大家請看，秦瑤光的容貌，本來就是整容的。她長得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這兩張圖，以前也在法庭上放出來過，但那時候審訊是不公開的，庭審記錄也不允許記錄，因此見過的人不多。
可是這一次，卻是對全世界直播的庭審，這兩張對比鮮明的照片，頓時在全世界的網絡上炸開了鍋。
嘖嘖！整容前沒法看啊！
其實整容前也不算丑，但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整容后的容貌太漂亮了，所以襯得整容前丑陋不堪！
秦瑤光家是開醫院的，就是能為所欲為啊！
樓上加身份證號碼！看看人家，想整容就整容，就算關在看守所里也能整！
想做人工受精就做人工受精，做多少次都沒有限制！
想生你喜歡的人的孩子嗎？來秦氏私立醫院吧，只要對方擼一把，你就能想生多少生多少！——包郵哦，親！
就在一片氣勢洶洶聲討秦瑤光的網絡輿論中，有一個帖子剛一發出來，就被網上汪洋大海般的水貼給蓋下去了。
那個帖子說：弱弱地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秦瑤光如果是整容的，她怎么會跟自己的親生女兒長得那么像呢？
這個帖子絲毫沒有掀起浪花，就轉瞬沉入谷底。
陸安鵬見秦瑤光的情緒幾乎崩潰了，馬上站起來說：“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秦瑤光女士情緒有些激動，我申請休庭，下次再審。”
秦瑤光還攀著被告席的桌子在狂喊：“……不！他是愛我的！他最后還是娶了我！我曾經成功懷孕過！你撒謊！”
“他是跟你結婚了，但并沒有跟你同房。”
“你是懷孕了，但還是人工受精，最后依然沒有生下來，只幾個月就流產了。”顧念之繼續刺激秦瑤光。
她就知道，對何承堅的感情，是秦瑤光的軟肋和逆鱗。
只有讓她有徹骨的痛，才會真正擊破她的心理防線，讓她口不擇言。
秦瑤光痛哭流涕，怒視著顧念之哭喊道：”她該死！她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孤女！憑什么跟我爭？！她早就該死了！”
“那你是承認，你殺了秦素問大律師？就因為對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刻骨仇恨？！”顧念之馬上逼問道，神情冷了下來。
“反對！控方律師用誘導性語言企圖套取對我的當事人不利的口供！”陸安鵬大步走了過來，將手搭在秦瑤光的肩膀上。
秦瑤光渾身一震，瞳孔倏然縮了起來，她回過神，忙說：“我沒有！我沒有殺她！她死得那么快，誰來得及……”
“還要狡辯？！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顧念之大步回到自己的原告席上，拿出何之初給她的那個紙袋，從里面拎出那只用保鮮膜包起來的玩偶娃娃，很快走了回去。
站到秦瑤光的被告席前，顧念之舉著這只有些陳舊的玩偶娃娃，冷聲道：“秦瑤光，你還認得這只玩偶娃娃嗎？你對這只玩偶娃娃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沒點數？！”
秦瑤光的眼睛猛地睜大了，眼球幾乎奪眶而出，中間的黑色眸子顯得那么小，只看見眼眸周圍都是大片的眼白，瞪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是標標準準的四白眼。
她往后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腦海里只回蕩著一道聲音。
“完了……這個東西怎么還在？……她在哪里找到的？！”
仔細盯著顧念之手上的玩偶娃娃，秦瑤光越來越暈，幾乎無法支撐自己了。
真的是那只玩偶娃娃，那只她久尋不見的玩偶娃娃。
顧念之拿出這只玩偶娃娃，本來就是故意試探。
她確信這個玩偶娃娃肯定有問題，但是一時又想不出來到底是什么問題。
再加上路近摻了一腳，說這個玩偶娃娃是他親手做的，情況就更撲朔迷離。
所以她出其不意地拿出來，想看看秦瑤光的反應，這樣可以讓她有更多的信息可以參考。
如今看見秦瑤光如喪考妣的神情，顧念之心里有底了。
這個玩偶娃娃身上要是沒有問題，她可以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害怕了吧？”
顧念之舉著這只玩偶娃娃，轉身面向法庭的旁聽席，也面向那些攝影機和直播設備，“大家請看這只玩偶娃娃。”
粉紫色霧蒙蒙的公主裙，厚厚的劉海，細長的眸子，銀盤似的臉蛋，豐潤的身姿，看上去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小姑娘，不是常見的西洋風味的洋娃娃玩偶，而是有帝國古代特色的玩偶。——內行一看就知道這些玩偶不是市面上買得到的，而是獨家定做的。
“這是我小時候玩的玩偶娃娃，是秦瑤光給我的。”
“她就是利用這個玩偶娃娃做媒介，謀殺了秦素問大律師！”
顧念之不管不顧下了結論。
陸安鵬氣得笑了起來，“荒謬！”
“顧大律師，你說話也要靠點譜！就憑這個你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舊玩偶娃娃，就說是兇器，要是這樣就能當做證據，那還打什么官司？！直接判我的當事人死刑不是更順當？”
顧念之抿了抿唇，正要反駁，突然感覺到有人給她的手機發了信息。
她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何承堅和路近兩人同時給她發的消息。
何承堅發的消息是：我讓人找到了秦瑤光十二年前的早上給我打電話的錄音，證明秦瑤光那天早上跟我說的話。
路近發來的消息是：我給你發了一段秦瑤光秘密實驗室的監控視頻，時間是秦瑤光啟程去美國夏威夷參加國際會議那天。還有相關的病毒型號。秦瑤光的秘密實驗室已經查過了，沒有你的資料，可以當物證提供給法庭。
顧念之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有秦瑤光謀殺的實錘了！
顧念之揚起笑臉，大聲說：“我有證據和證人！”
說著，她將手機連到電腦上，把這兩人發給她的證據播放出來。
先播放的，是秦瑤光在秦素問猝死的那天早上，給何承堅打的電話內容。
當電話錄音播放到秦瑤光說“念之的玩偶娃娃呢？她還喜歡嗎？要不要給她再做幾個送過去？”，庭上一片嘩然。
法官嚴肅地說：“這段錄音法庭要檢驗一下，控方律師請把新的證據交給法庭。”
何承堅站了起來，說：“我證明這段錄音是真的，她就是給我打的電話。”
秦瑤光臉上的神情極度扭曲，就像一只只蚯蚓在她皮膚下竄來竄去。
沒想到何承堅會公開站出來打她的臉！
她對他這么多年的感情，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嗎？
秦瑤光一直以為她在何承堅心里是有一定位置的，直到今天聽見顧念之說“他不愛你，所以連他的基因都排斥你！”
她頹然地仰靠在座位上，已經了無生趣。
顧念之居然還不放過她，繼續說：“我還有一段證據，是十二年前，秦瑤光跟她的助手在她的秘密實驗室里做的事。”
“大家仔細看視頻時間，就是在秦素問大律師去世前的第四天，也就是秦瑤光啟程去美國夏威夷參加國際會議的那天早上。”
“多好的不在場證據。”
她嘲諷地說，隨手點開播放器，只見一段嘶嘶雜音過后，出現了一個實驗室的俯瞰畫面。
這個實驗室的陳設非常簡潔精致，有種后現代風格的低調豪奢。
實驗器皿全是銀白色的，閃著暗啞的銀光。
秦瑤光穿著白大褂，坐在實驗臺前，正抬頭跟站在自己面前的助手說話。
從監控拍攝的方位來看，這個角度正好凸顯出她的面容。
是秦瑤光本人無疑了。
“……玩偶娃娃上的病毒樣品可以升級了。這些實驗數據表明，原來的病毒對顧念之已經不起作用。”
她的聲音冷酷又低沉，跟她平時說話的高昂很不一樣。
那助手有些遲疑，說：“秦院長，病毒的攻擊性是無差別的，您就不怕……讓何上將也染上病？”
“……沒關系。我是何家的家庭醫生，何上將和他兒子已經注射過病毒疫苗，他們不會感染。會感染的只有顧念之。”
“還有秦素問。”他的助手提醒道。
“秦素問在我眼里就不算一個人，她感染了病毒，是她命不好，關我什么事？”秦瑤光淡淡地說，“我關心的只是這種病毒對顧念之基因的摧毀能力，還有顧念之的抵抗能力是不是能夠升級。”
顧念之萬萬沒想到，路近發來的視頻，居然是跟她自己有關！
這是今天的第二更：第1889章《謀殺實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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